他转身看向随侍医官:“朝阳王是何疾?”
医官拱手道:“回王爷,朝阳王并非大病,只是晕车得厉害,连日赶路,积劳成疾。”
“此去还不知多久,有什么好办法?”
医官苦笑:“只能放缓行程。”
徐旬之皱眉道:“太搓磨人了。”
绕是章圆礼心中凄苦,亦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附和。
徐旬之却突然看向章圆礼,“朝阳王可愿借一步说话?”
章圆礼一脸表情来不及收,讷讷地看向随侍人员,“你们先退下。”
见人皆走远,徐旬之问道:“朝阳王可会骑马?”
章圆礼一愣,“我可以骑马?”
“自然不能。”
章圆礼瞅了他片刻,“你要我……乔装?”
徐旬之微微一笑。
喜悦越上心头,章圆礼的双眼迸出一丝光,“我真的可以吗?”
“悄悄的,不要声张。”
沉疴的面上霎时焕发起来,章圆礼直起身,盘算道:“我叫随从假扮成我坐车,我装成朱邪鹏的小厮,可好?”
乔装打扮,说来简单,要想瞒过所有人却实非易事,稍有不慎,伤的是两国颜面。徐旬之却好似并不担心,只淡淡道:“朝阳王安排便是。”
章圆礼眼珠子一转,一双杏眼已带狡黠,“王爷是不是……知道我会易容?”
徐旬之敛目不语。
“徐偈没说过对不对?”
徐旬之对他笑了笑。
章圆礼将目光落到徐旬之腰侧的剑上,“王爷是不是和断剑山庄有旧?”
徐旬之将手抚到陈剑之上,沉默片刻,方道:“亡妻师出断剑山庄。”
“抱歉……”
“无妨。”
见章圆礼的眼睛还落在剑上,徐旬之道:“朝阳王想问什么便问吧。”
章圆礼赶忙收回了目,“没什么。”
“无事,这剑伶仃多年,得见同门,想来也愿意和你说几句话。”
章圆礼小声道:“不知是……哪位同门?”
“她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连剑都是断剑山庄统一分发的,瞧你的剑与她大有不同,你是入室弟子吧?你们断剑山庄弟子上千,你应不认识她。”
“我们断剑山庄弟子虽多,可散落在外多年未归的,师父皆一一记得,造册,记名,画像,以便来年相认。王爷你将此剑配于身侧,想来这位师姐对师门极为挂念,我可去信一封,将师姐姓名送至山庄,山庄自会为她记名碑林,受弟子祭拜,也算圆她回师门之愿。”
徐旬之摩挲着腰间佩剑,眼底波光涌动,“如此,有劳了。”
“王爷不必客气。”
倒是徐旬之嘴角勾起一点清浅的笑,“我是徐偈的皇叔。”
章圆礼笑嘻嘻改口:“皇叔。”
“此行虽可骑马,但往后你免不了乘车,有一小方,朝阳王可一试。”
“什么方法?”
“梅子。”
“吃梅子?”
章圆礼瞪圆了眼,那模样有点可爱。
“把梅子压在舌下。”
章圆礼刚休整三日,便觉浑身一点毛病也无,无论如何不肯再在此地淹留,易了容,扮成朱邪鹏身边的小将,高高兴兴骑了大马。
从此秋风送爽,马蹄得意,看萧萧黄叶,赏天高野阔,日子惬意间,千里路途转瞬即逝,一月之后,章圆礼终于到了虞国国境。
虞国国境审查严苛,入境后更是不知多少眼盯着,任何差池都会影响章圆礼声誉,故徐旬之与章圆礼商定,接下来的路程,不能再投机取巧了。
所幸从边境到京城,统共十几日路程,慢些行路,章圆礼也不算难捱。
于是入关前,章圆礼解佩剑,换重衣,梳妆打扮,重新上了马车。
迎亲队伍一入关,便见一人骑高马,戴斗笠,罩黑纱,一人一马,立于远处。
章圆礼在车马内,一无所知。
徐旬之却屏退左右,独自策马上前,一近身便道:“你怎么来了?”
“想他了。”黑衣人以笠遮面,笑道。
“胡闹!婚前相见,是什么礼数?”
“我便装斗笠,不声张便是。”
“见一眼就走。”
“皇叔,他曾送我从边境到洛京,如今,也该轮到我迎他回家了。”
“罢了”,徐旬之叹道,“以医者身份,随侍朝阳王车后,”说罢,目光一凛,“不得相见!”
“绝不令皇叔担忧!”
徐偈掩下雀跃,一拱手,向着章圆礼策马而来。
章圆礼只觉车马停了又走,明明无事发生,心却突然跳了起来。
这十几日,马车行路和缓,章圆礼心下凌乱,竟将不适都忘了干净。
徐偈陪在车外,隔着重重帘幕,静静将章圆礼一路送至京城。
城门在即,徐偈不再相陪,目送章圆礼一行向城外行宫逶迤而去。
忽然心生感慨。
从第一次相见到开封分别,章圆礼共陪了徐偈二十六日,期间日日欢笑,夜夜相邻。而从虞国边境到国都,徐偈陪了章圆礼十三日,期间脉脉不语,咫尺未见。
时日恰巧折半。
剩下的那十三日,怕是要用余生来还了。
章圆礼下榻行宫后,虞国将婚期定于六日后。
六日,不长不短,既可让章圆礼洗却舟车劳顿,亦可避免拖延冷落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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