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姜木说过,周珩是个用毒的高手。楚霁担心,该不会是周珩给胶州军下了什么药吧?
这个猜想让楚霁心头一紧,他急忙叫来蒯民,让他派人去查。
这事儿在蒯民心中也一直有个疑影,现在楚霁下令要查,他丝毫不敢耽搁地派出人手。
几日后,正值午饭时间。
城墙上的狼烟警报再次燃起,远远地又听到了敌军整兵冲锋的号角。
“他奶奶的,还来?”
蒯信一把扔下饭碗,豁然起身,脸上的络腮胡随之抖动,“全员列队,跟我上城墙。”
他身后的士兵也立即放下饭碗,应声而起,带上兜鍪,拿起武器,跟着蒯信疾步登上城墙。
可这一次,胶州军的进攻更是异于往常的猛烈,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视死如归。
城墙上下喊声震天,漫天血污,在半空中喷溅,染红了城外的护城河。
两方相对,互不相让。
“不要停,给我打!连弩瞄准!”
“右翼人手不足,八队十对转移过去。”
“一队二队撤下,七队九队顶上。”
……
蒯民箭术高超,手执长弓,瞄准战场上的漏网之鱼;
蒯信力大无穷,原本需要三个人才可控制的十发连弩,在他手中如玩具一般轻巧。
两人一边全力防守,一边指挥着战场上的动向。
沧州守军密集的防守下,胶州军伤亡惨重。
可饶是如此,他们前进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下。
他们似乎全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哪怕身上插着数只羽箭,但只要那口气还没有断绝,他们便会继续往前,哪怕是爬着,也要将云梯再向前推进一寸。
云梯终究还是被推进到了城墙之下,随即缓缓升起。
胶州军迫不及待地
攀上云梯,守城的将士们迅速集中火力,这才将率先登上云梯的第一批胶州军击落下去。
可一批被击落了,另一批便补上。
他们前赴后继地攀爬着,更有甚者,直接就将被击倒的同伴挡在身前,一步步向上。
而那些被充当挡箭牌的同伴脸上没有丝毫不愿,,反而甘之如饴一般地闭上双眼。
面对这样的胶州军,哪怕是沧州守军再训练有素,也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低迷之态。
敌人视死如归,全然抛却自己的血肉之躯,这样的意志比之沧州的钢铁城墙更叫牢不可破,比之他们手中的连弩更加锐不可当。
再如此下去,只怕沧州城便守不住了。
“咻——”
一支羽箭飞出,穿行过湍急的人流。
敌营中那个一直指挥着进攻的大将被羽箭直插命门,直直地从战马上倒了下去。
喧嚣的空气为之凝滞了一瞬。
这是何等精准的箭术,才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那倒地的人大家自然认得,那人便是胶州兵曹徐锐,是周珩的心腹大将。
便是他,在后方指挥着胶州军的进攻方向,给沧州城的守卫制造了极大的麻烦。
将士们纷纷循着羽箭射出的方向看去,他们这才发现,沧州牧楚霁不知何时来到了城墙上。
他身形单薄,即便穿着银白铠甲,依旧显出些许瘦削,显然是文弱书生,富贵公子。
沧州城中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楚大人竟也有如此身手。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唇瓣轻抿,眼神坚毅,手指长弓,直取敌军大将性命。
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有了力敌万钧之态,比之秦纵将军,不仅不逊分毫,反而更胜出几分。
众人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种此战必胜的决心升腾而起。
“桐油来了!”
纪安虽然只是楚霁的侍从,但他此刻也换上了戎装,根据楚霁的命令,在城中调集来了大量桐油。
云梯依旧架在城墙上,但沧州军心中却再无一丝惧意。
大量的桐油被泼洒下去,顺着木质的云梯流淌。
等桐油完全浸湿了云梯后,火把便被点燃扔下。
霎时间,桐油滚滚燃着烈火,顺着云梯,一直燃烧到城墙脚下,几乎将护城河都一并点燃。
血腥之气被席卷,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燎原的烧焦味,弥漫开来。
楚霁强忍着胃袋中的翻腾,再一次搭弓射箭,瞄准了远处战马上的一个个胶州军官。
这一战,从骄阳烈日时分一直打到月出西山。
夜幕被火光照亮,又燃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亮之时,才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地熄灭。
沧州城内仅剩的四千名战士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轮换,精神早已无力支撑,仅仅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射出弩箭、点燃云梯。
胶州军终于如潮水一般地退去了。
众人顾不得其他,除了必要的留守在城墙上放哨的兵士外,所有人都力竭般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身体是万分疲惫的,但精神却在这一刻振奋。
“敌军退了!终于退了!”
他们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脚边是终于能够放下的武器。
他们的脸上一片模糊,血液、汗水和眼泪交织在一起,他们一边囫囵地擦拭着,一边高声呐喊。
在众人狂呼之际,楚霁手中长弓也轰然落地。
他几乎站在城墙上一整夜,手中箭矢一刻不停地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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