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头,单启正在给薛正汇报着钱庄这几日的情况。
正如薛正所猜想的那样,自从桐昌城封城之后,这三日来每日都会有人夜探钱庄。
是以,今日他们爬上墙头之时才会引起护卫十二分的警觉和攻击。
单启并非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他原是楚霁开设的第一批钱庄的管事之一。
只是楚霁对于胶州早有打算,这才在自己到沧州上任之时一并将单启调到了与沧州一江之隔的桐昌城。
若是在平时,这些小卒单启全然不会放在眼里。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人还不足钱庄初立时那些死士十分之一的疯狂。
但奈何,近日钱庄中的大半护卫都染上了时疫,就连护卫统领也不例外。
由此,庄中可用的巡逻人手大减,管事也只能将重病的护卫换下,由尚有力气的伙计抵上。
昨夜甚至已然有人误打误撞,几乎上了院墙。
不得已,单启只得让人守在唯一的安全入口下,防止有人真的摸进来。
护卫不认得薛正和姜木,这才有了先前不由分说的打斗。
薛正此刻心里更为沉重。
这些人为何而来是再明显不过了,钱庄汇集天下之财,如何能不引人注目?更何况是这样的世道。
也正是因此,楚霁才会在一开始便狠下了心,以雷霆手段将所有心存歹念之人震慑住。
可以说,钱庄能有今日之盛,是用流血漂橹换来的。
如今风云再起,他们又该如何才能应对呢?
还不等薛正理清思绪,姜木便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
“温湿浊气
入体,确是时疫之症。”
单启想起桐昌城捏今日的惨况,颇为悲怆道:“属下听闻,这时疫一人传一室,一室传一乡、一邑,才致桐昌城今日之大祸。”【1】
这话说得不错,可姜木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温湿之气多产于炎夏,可此时才刚刚开春,天气乍暖还寒,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浊气呢?
“你可知晓这时疫是从何处开始的?”姜木按下心中疑惑问道。
钱庄的存在便是为了给楚霁提供消息的,这等大事单启自然处处留心着。
“早先便有传闻,是西北一地,有人不知是吃了什么便突发恶疾,随后便传给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属下派人前去探查时,全村已然无一活口。”
西北?
今日那穿着夜行衣的人所去的方向便是西北!
姜木直觉这其中必有关联,可一时之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薛正只觉得懊悔,今日因害怕打草惊蛇这才没有贸然出手,早知如此便将人抓回来算了,总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一时之间,三人都不出声,兀自沉思着。
“药来了,我给统领送过去。”伙计匆忙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宁静。
单启也无暇顾及旁的,连声让伙计送进去。
方才姜木悬丝诊脉的正是钱庄的护卫统领曾宽,他武艺最为高强,却也染病染得最厉害。
两人本就是多年的交情,再加上曾宽倒下了,钱庄守卫力量大减,这叫单启如何能不着急?
伙计应声便要进去,却被姜木拦下。
“且慢。”说着,姜木把药碗接过,放在鼻尖轻嗅。
这举动让在场的几人都不由得提起了心。
“可是这药有什么不妥?”薛正最先沉不住气,忙不迭地问道。
实在是不怪他多心,今日这种种都昭示了桐昌城中的不太平。
姜木笑着摇摇头:“原先我也怀疑着呢。但现在看来却没什么不好,反而这药开得不错,医术很高明嘛。”
随即,他又问单启:“这药是什么人开的?”
能想到以绵马贯众入药,以毒攻毒,确实是一记高招。
“姜先生有所不知,是胶州牧从胶州城派来的医师。”说起这位胶州牧,单启还是颇为钦佩的。
“月前桐昌城突发时疫,太守便立即上报给了州牧大人。这位胶州牧倒是个心怀百姓的,不仅没有放弃桐昌城,反而送了大量粮草药材来,还派了许多医术高明的医师来。”
原先桐昌城的局势并不像现在这样,反而在胶州牧的全力支援下有了好转的迹象。
虽时疫来势汹汹,但城内的救援井井有条。
每日太守府便熬好了药,在府衙和城门口施药。凡是家中有人染疾的,都能过去领上一碗。
诚如姜木所言,胶州城派来的医师医术很高明,不过半月桐昌城的局势都有了控制。
单启的病症便是喝了药之后好的,今日姜木替他把脉时也发现他已然康复。
只是后来时疫难以控制,医师这才公布了药方,让患病者自行抓药熬药。
薛正听到这便觉得糊涂了:“这药不是很有效吗?时疫怎么会变得难以控制?”
“还不都是因为咱们那位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帝!非要收什么青黄税!”单启还未开口,一旁的伙计便满怀恨意地开了口。
“青黄税?”姜木跟着楚霁多年,虽听说过不少巧立名目的朝廷税收,但这么个名字还真是少见。
“莫说是二位了,便是我也没听过。”单启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小伙计,叹了口气继续道,
“据说这是皇上今年新颁的圣旨。所谓青黄,指的便是陈粮吃完,新粮未熟的时候。可咱们这桐昌城自古便是平原沃野,粮食产出极盛,所以皇上便以救天下青黄为名,要收胶州的青黄税,十税一,和去岁已经收过粮食税持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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