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页现在脸很烫,头也有点昏,但突然这么一下安静下来之后,思绪却变得敏感起来。
他也想要有人陪着,虽然谢应祈在这里,但是他肯定也很累,那么早起来,排队,挂号,取药,都是他一个人在弄,要自己就坐在旁边等着。
但是他却不知道谢应祈今天是不是还要出去打工,昨天他还有理由可以放纵自己任性一点,虽然他很不想给谢应祈添麻烦,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和谢应祈待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沈页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输液瓶,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下,随后扭头朝走廊看过去,只有扶着输液架在缓慢踱步的老人。
邻床的人正打开食品包装盒,发出“嘶啦——”的声音,沈页往那边看了一眼,对方正在吃皮蛋瘦肉粥,虽然里面加了自己不爱吃的生菜叶,但是香味传过来,和昨天谢应祈带他去吃的那一个很像。
于是谢应祈一进门,就看见了他眼巴巴盯着邻床大爷手里的饭,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页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谢应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外卖袋。是他昨天说好吃的那家店。
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有些别扭地把眼神移开了。
还是谢应祈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明亮的天色,走近沈页身边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对方衣服上带着从室外卷进来的寒气,和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忙碌完之后的倦意,问:“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他摇摇头,闷闷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说:“我不饿。”
他现在确实不饿,即便昨天晚上吃得很少,但还是因为现在正在发烧而没有胃口。
可是他看到谢应祈拆保温袋的手一顿,自己的心也跟着悸了一下。
对方没有因此不耐烦,只是把保温袋重新合上,温声道:“那就等会儿再吃。”
沈页耷拉着眼皮,把头垂得更低了。
接下来的寂静没有人打破,只剩下邻床喝粥不大也不小的声音。
三个小时的输液时间被拉长,谢应祈坐在软垫椅上,靠着墙,双目微阖,像是在补觉,只在护士走进来换药的时候起来看一眼,随后问他想不想吃东西。
在他第二次询问的时候沈页说了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他觉得百吃不腻的小馄饨现在放到嘴里也没了胃口,吃了一颗就不再想吃了。
谢应祈看出来他的心思,也没说什么,递了一张纸巾给他,随后又坐在他旁边安静等待输液瓶里的液体流完。
沈页偶尔会抬眼偷偷看他,其实很想叫他,想和他说话,但总是因为不敢而无功而返。
一同被冷落的,还有放在床头柜上已经坨掉的馄饨和冷掉的汤。
“回去记得保暖记得多穿衣服,是学生吧?”护士姐姐一边帮他拔针一边嘱咐着。
沈页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学习的时候也要分点时间出来锻炼身体,提高自己的免疫力才行……”
护士走后,换成他和谢应祈待在一块,空气里又只剩下了静默。
出门前,谢应祈拿出一个新的口罩递给他,提醒道:“戴好口罩。”
一声闷闷的“好”,他照做,跟在谢应祈的身后。
他比谢应祈落后了一步,看见对方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直接把手里的保温袋丢进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谢应祈。”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谢应祈转身回头,看见他没扣好的拉链,无声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啊?”
说着,走上前弯腰,帮他把拉链拉好,又帮他把口罩调整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沈页今天比昨天还要恹,心情很差很差,刚刚他等了谢应祈那么久但是谢应祈都没有和自己说话,没由来觉得委屈,想被人哄一哄,但是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因为谢应祈跑上跑下肯定也很累,他不能那么无理取闹。
可是刚刚谢应祈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好凶,他发烧昏了头,眼泪似乎又有要掉下来的趋势。
所以他尾音也有些颤,勾着谢应祈的袖子不敢去牵他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啊……”
因为发烧,他眼睛里也连带着熏出来一股潮气,眼尾红红的,看上去很可怜。
可是他说完之后更加紧张了,谢应祈没有回答他。
谢应祈看着他像是在追问的眼神,良久,才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说着,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又道:“沈页,你是爱哭鬼吗?”
他原本明明是不想哭的,但是谢应祈这么一说他就突然忍不住了,滚烫的泪珠蓄在眼角,好像面前这人再多说一个他不爱听的字,都要直接掉下来。
但是事实上谢应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顺着对方勾住自己的手,直接把人往自己面前轻轻一带,随后低头,隔着口罩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沈页原本委屈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凝滞住了,呆呆地看着谢应祈,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回味刚刚那个算不上吻的接触。
隔着人工合成的聚丙烯纤维,他却能感受到比这个更加柔软的东西,像是一只坐在水底的鱼,看见岸上的花瓣轻轻缓缓落在了水面上,只荡开一层很浅很浅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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