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也理解,作为母亲,孩子生病了,还有一堆邻居要来凑热闹,这不瞎扯淡嘛,不骂人都是有教养。
她赶紧牵着小喇叭鱼鱼回家去,这浑水还是别蹚的好。
下午没啥事,清音都是在家看书睡觉,而小鱼鱼睡醒午觉之后又跟着奶奶出门玩去了,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无比,就跟她爸一样。
自从那天无功而返之后,清音已经好几天没在饭桌上看见顾安了,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又忙活啥,娘俩快睡觉他才回来,关键是小白也没回来。
想到那只雪白的小家伙,她真的担心,别是被人抓住给炖了吧?这是自己养的第一只小动物,清音有种别样的感情,就像老母亲担忧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正想着,张姐忽然来到家门口,“小清在家吗?”
清音精神一振,“张姐咋来了,快进屋坐,外头热得很。”
下午两点多,太阳热辣刺眼,清音坐在屋里都要开上电风扇才行,不然一会儿衣服就湿了。
张姐拎着一个大网兜,里头是一个个快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的桃子,红溜溜粉嘟嘟的,十分可爱,连空气里都是水蜜桃的香味。
“哎哟,你这屋可真凉快,这是我婆婆的娘家侄子送来的,他们村就产这种又大又甜的水蜜桃,给我们家送了不少,我想着鱼鱼应该喜欢,就给她送点。”
张姐很会说话,说是给鱼鱼送的,清音就不会拒绝。
“谢谢张姐,小丫头不在家,出门野去了,你先坐会儿,待会儿回来她不知道得高兴成啥样。”
张姐顺势坐下,对着电风扇吹身上的汗,“刚走到大门口遇到一个老街坊,给了她几个。”
清音奇怪,“咱们16号院的?”
“对啊,就杨大妈,她说她住前头倒座房,让我去坐会儿,我没去,我看着他家那孙子还是不好。”
原来,张姐的父母都是机械厂的老领导,从小在机械厂家属大院里长大,跟杨大妈也是非常熟识的邻居关系。“以前回去我妈就说她家那孩子不太好,可我看着何止是不好,跟鱼鱼一个月生的,现在还只能勉强靠着被子坐一会儿,久了就要歪倒。”
她站在门口,刚好把孩子歪到的画面看个正着。
你说吧,同年同月生的俩孩子,一个活蹦乱跳小嘴嘚吧嘚,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杨家人得多揪心?难怪清音以前就发现,杨大妈总是盯着鱼鱼发呆,那就是她想象中的大孙子该有的样子啊。
清音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还是别让鱼鱼单独跟杨家人待一起。
“要说杨大妈你倒是不用担心,她为人是泼辣些,但别人不欺负她,她也不会主动招惹人,以前在机械厂上班还经常给咱们院里的孩子带吃的呢。”
那时候她在食堂帮忙,尤其招待领导那一顿,总能剩点啥,拿回来哪怕是半个馒头,也是孩子们难得的细粮。张姐家条件不错,虽然不用吃别人吃剩的,但从小看在眼里,也感慨杨大妈是个好人。
“我看她不算老啊,怎么就退休了?”
“还不是为了小儿子,为了不让知青办派下乡,她就把自己工作让给小儿子,她老伴儿杨大叔还在肉联厂上着呢,一个月收入也不少。”
清音了然,这时候的肉联厂那真是最广为人知的肥水部门,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呢,在那车间随便搂点猪大肠猪下水啥的回来,也是很多人家一年都吃不上的美味,像柳家以前最得意的就是这些免费下水。
可杨大妈咋就这么稀罕个鱼尿泡呢,真是令人费解。
“杨家老两口和老大都是好的,在家属院里名声不错,就是老二以前不务正业,不过现在也收心,准备好好过日子了,就是……”
吃瓜吃一半,清音抓心挠肝,“怎么?”
张姐压低嗓音,“就是老大媳妇,肖云,是个只顾娘家弟弟的主儿。”
“扶弟魔?”
“啊对对,是这么个意思,就是一心帮扶她娘家弟弟,婆家人死活却一点不管,你说为啥她男人和公公现在不敢往家拿东西了?”
肉联厂的肥水,谁都忍不住要搂点回家,可杨家搂回来那么多,全被肖云拿回去补贴娘家人了,娘家人还口无遮拦把这事往外抖落,她弟弟上国营饭店喝醉了大放厥词,说她家在肉联厂有关系啥啥的,正好被隔壁桌肉联厂厂长听见,回来就严令彻查,到底是哪些人在挖社会主义墙角。
这下,害得大家都没油水吃了,同事们真是恨死了杨家父子俩,杨家父子俩本来胆子也挺小,别人敢拿半斤,他们顶多只敢拿二三两,现在那是连手指都不敢在肉上碰一下了。
“居然有这么扶弟的姐姐……”
“这算啥,老杨家是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厚道人,她嫁过来十二年没孩子,老两口都没说她一个不字,现在还生个脑……那样的孩子,杨家还任劳任怨的养着,经常是走哪儿带哪儿,杨大妈没了工作后,本来被街道分到一个扫厕所的临时工作,就因为要带孙子,还放弃了,肖云立马转头就让自家老娘去了,你说这真是……”
张姐喝口水,平时她也不是这么爱说长道短的,但今儿是跟小清,她嘴紧,作为一名合格的吃瓜人,她必须把自己吃到的瓜全都分享出去。
她这人说话还是比较客观的,清音相信她的瓜应该没水分,保熟。
“就这,肖云还在家闹离婚呢。”
“为啥?”她们常听说的是婆婆对儿媳不好,这种婆家整体都还不错,偏偏儿媳作妖的真是第一次。
“我妈有天晚上吃坏肚子,夜里出去上厕所,听见他们家小声吵架,肖云说要把孩子送郊外,对外就说病死了,但杨家人不同意,她就闹离婚,说是不想被这傻孩子拖累。”
“她想把孩子扔掉?”清音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只有落后偏僻的农村,生了女孩的家庭才偶尔发生。
清音深深地叹口气,她做妈妈,真的听不得这个。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忍心扔出去呢?扔到荒郊野外,可不会被人捡回家,都是要么饿死,要么进了豹子野狼的肚子。
一想到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跟鱼鱼一样大的孩子,居然要被自己妈妈扔掉,她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这肖云真不是个东西。”不仅扶弟,思想还极端危险。
俩人齐齐叹息,杨家真挺倒霉的,非常倒霉。
生个那样的孩子是意外,谁也不想的,要是怀着时候能检查出来,那出于优生优育的目的不要是很明智的,但都三岁多,有呼吸有心跳了,谁做得出呢?
“你知道为啥杨大妈要单独来你们院里租房住吗?”
清音摇头。
“是肖云放话,说只要孩子在身边她就不跟杨老大过日子了,要离婚,杨大妈没办法,为了保住儿子的婚姻,只能带着虎子出来租房住,平时还得经常回去给他们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啥的,就这,她还不满意,三天两头跑娘家呢!”
难怪,清音就说奇怪,杨大妈在这边住了这么久,跟谁都不太熟,大家也很少见过他们家其他人过来。
“所以这肖云啊,咱机械厂大院都不喜欢她。”张姐终究是阅历更丰富些,“她不想被孩子拖累也是人之常情,但有这种想法,就怪瘆人。”
自己生的孩子,都想扔出去喂狼。清音庆幸,还好自己今天及时撤退,没圣母心发作给虎子看病,不然还真说不清了。
她上辈子就看过新闻,有的新手父母,刚回家就不小心把刚出院的新生儿闷死了,结果抱着死孩子去医院“抢救”。医生刚把孩子接过去,他们就立马说是医生弄死的,声称明明来的时候还有气儿……当时,她是当奇葩新闻看的。
那还只是无心之失,肖云这种已经出现极端危险想法的家长,可以说就是行走的危化品,沾上就要脱层皮的。
清音叹口气,只是可怜了那个叫虎子的小男孩。
第074章
张姐坐了会儿就走了,家里还有事,没能等到鱼鱼回来。
等鱼鱼回来看见水蜜桃,幸福都快飞起来了,抱着一个洗干净的汁水饱满香香甜甜的大桃子,一边啃一边唱歌,清音一听,嘿,还是小菊教她的傣族歌曲,人家时不时还要扭两下。
只不过,纤细的小菊跳,那叫人人都夸的傣族舞,壮壮实实的小鱼儿跳,那就叫歹徒舞。
清音心里是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打击她,“好了好了,跳得很好,以后都别跳了。”
接下来几天,小白还是没回来,清音的担忧达到了巅峰,甚至担忧到只要闻见肉味都有点害怕,这会不会是小白的肉?
“你这家伙,让你找小白,你找到哪儿去了,我都担心死了。”晚上,孩子睡着,清音开始埋怨顾安。
白天她不说,因为小鱼鱼目前还没发现小白不在家的事,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要伤心。
“我在找,但确实没进展。”他都让刚子去全市卖鸽子肉的饭店问过,因为小白品种特殊,特别漂亮,如果有买过应该是有印象才对。
“对了,苍狼可能要去外头一趟。”顾安亲她一口,手就不老实的顺着睡衣下沿伸进去,“徐文宇那边有个任务,可能要带苍狼去外地,大概要一个月吧。”
清音打他手,但对这厚脸皮没用,人家还更过分,清音只来得及“嗯”一声,很快就被他拉着沉迷进去。
……
夏天本来就热,俩人在一起更热,完事儿得把电风扇打开,对着床上吹了会儿,身上的汗才干。
清音把被子拉上来盖好鱼鱼的肚子,“要是咱们家里就能有浴室,该多好啊。”后面盖的公共浴室好用倒是好用,就是大半夜的去洗澡,这傻子都知道干了啥,她还是拉不下脸。
万一孩子醒来不见妈妈,问起来她也不好解释。
顾安长叹一声,“是啊,咱们手里现在还有多钱,不行就买个独院吧?”
清音笑着拧他,“你傻啊,我妈留给我的四合院为啥不住,犯得着去单独买吗?”
“你们起诉的事怎么样了?”
“还早,还在走流程,现在走起诉这条路子的人家多得很,都是产权闹不清的,法院排队都忙不过来。”
“要不我去找人插个队?”
清音摇头,“别,越晚下来柳家人越着急,他们现在可还等着卖了清慧慧的房子给柳志强做肝移植手术呢。”
顾安扯了扯嘴角,行啊,那就拖着呗,这可不是他们故意使手段,是政策和办事程序就这样,反正他们不着急。
柳家是真的着急疯了,每个星期去法院催促问进度,人家工作人员看见他们就头大,都说了要排队来,前面那么多人家哪家不是等着房子住,哪家不着急啊?柳老太也不嫌丢脸,将孩子抱着去,再把柳志强用平感车拉着去,就为了“讨个说法”。
大院的邻居们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说啥好,很多医院都给柳志强判了死刑,现在他腹水肿得怀胎七八月似的,其实真没必要去折腾这些事了,所谓的海城肝移植那也是没影儿的事,可柳家人愿意折腾,清慧慧愿意陪着折腾,大家也不好说啥。
开学前最后一个星期天,清音打算出去逛逛,鱼鱼三岁多了,她把脑海里两辈子能想到的故事都讲完了,且小姑娘记性好,讲过的故事都能记住,她想要忽悠都忽悠不下去。而她要是不讲故事,她就要听各种迫击炮机关枪的声音,清音想去书店看看,能不能淘到两本故事书之类的。
这天,母女俩刚吃完中饭就骑着自行车出发,来到书店清音看了下手表,刚好是下午一点半。
把车子停好,进去之后,鱼鱼就特别乖巧,不出声,走路动作都很轻。
清音把她领到卖儿童读物的地方,找个矮矮的台面坐下,她自己就挑了一本花花绿绿的故事书捧着看。
清音看了一眼,没几个字,几乎全是画,这样倒是对她这种小文盲比较友好。
清音自己也找了本西医学的书籍在旁边陪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袖子被鱼鱼拉了一下,“妈妈。”
超小声。
“怎么了?”
“妈妈,你看,是崔叔叔,我进来就看见他啦。”
清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崔小波,正站在一排很热门的小说诗歌书架前挑挑拣拣,估摸着是要买点打发时间的读物,又或者是光看不买。
闺女不会撒谎,她说进来就看见崔叔叔了,那就是他比她们先到。可清音记得,自己出门前崔小波的屋里收音机还在收听着节目呢,因为他平时总关着门,除非有人去敲门,不然他基本不出来,清音就下意识以为今天的他也在屋里。
她骑自行车的速度不比男人慢,还是抄的小路走,崔小波没有自行车,哪怕就是跟她们前后脚出门,也不可能走路比她还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屋里的收音机其实是障眼法。
他压根就没有在屋里!
清音做了个“嘘”的手势,小鱼乖乖闭上嘴巴,继续看自己的图画书。清音观察了一下,她们坐在这个小台面下,周围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拢共十几个人,再加上有更高的柜子遮挡,崔小波应该是看不见她们母女俩的。
于是,她也放心的观察起崔小波来。
只见他站在书架前,拿起一本书,随便翻了几页目录页,放下,又拿起一本,随便翻翻,又放下,一直重复四五遍,终于拿起一本慢慢的一页一页的翻,看得也很慢,应该就是感兴趣的。
因为距离远,清音也看不清他看的是什么书,这个点来书店的人也不多,他周围就隔了四五步距离有俩年轻女同志。
清音正想说,他不会就这么一直看书吧?忽然,顾小鱼又拉了一把她的袖子,“妈妈,崔叔叔在跟老爷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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