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栋,不用刘丽云介绍,大家已经看见,上面写着“实验室”三个大字,这跟后世动辄一整栋大楼,甚至以某位专家名字命名的实验室比起来,规模确实太小,太不起眼了。
逛了一圈,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姚丽娜和她那一家子已经走了,几人又聊了几句,下午三点准时去开班会。
中医系1班的班主任,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辅导员”,是个看起来很年轻也很帅气的男老师,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军装裤,长相像个斯文的大学生。
刘丽云拐了拐清音:“喂,你有没有发现,这班主任不像老师,像学生,倒是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像老师。”
清音顺着她细微的动作方向看过去,妈呀差点笑出来,她说这几个,全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老大哥,有一个络腮胡,一个瘦骨嶙峋道骨仙风,还有一个都秃头了。
清音笑,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外貌,而是气质,就是那种病人看了就觉得大小得是个主任专家号那种气质!
看来,这班里临床经验比她丰富的人,不在少数嘛,愈发下定决心要低调收敛,多看少说少表现。
倒是刘丽云,还是个啥也不懂的童子鸡,据她自己说,她本来想学临床医学或者麻醉学,但怕分数不够,只能选了中医,还真让她考上了。
用她的话说,从今往后她就不是农民阶级,而是工人阶级了。
倒是林眉,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她爸妈都是他们当地省中医院的医生,她就是后世俗称的医二代。
当她们知道清音居然已经独立行医几年之后,全都竖起了大拇指:“看不出来啊清音,我以为你只是个高中生呢,居然都能给人看病了。”
林眉眼神闪了闪,“你擅长看哪个科?”
“我这几年都是打酱油,没啥擅长的科室,再说在厂卫生室,也不分科,主要是感冒咳嗽腹泻这些小病。”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感觉到,林眉松了口气?
不过不重要了,她现在开始想顾小鱼了又,出门前说好太阳落山就回家,并且保证不哭不闹脾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
以前她出差,她乖,那是因为爸爸在,今天顾安有事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这老母亲的心啊,她在跟前叭叭,她烦,见不着吧,又想。
大概五点左右,班会结束,刘丽云和林眉吃食堂,清音说了自己家就在东城区的话,就匆匆告别,回宿舍背书包。
不过,奇怪的是,她们宿舍本该住六个人,至今却只有她们四个,不知道另外两张床位是本来就空置,还是安排的学生还没来。
早上坐公交的时候她专门记了线路,此时出校门,没去人多的校门口的公交站,而是沿着马路走几分钟,拐几个弯,穿过两个小胡同,果然不出所料,二十八分钟就到杏花胡同。
很好,她又找到一条近路,要是完全按照早上的公交线路走的话,至少得四十分钟。
这不,刚进到院里,家家户户已经忙碌起来,生炉子的,择菜洗菜的,基本都是老年人,年轻人还没下班呢。
“哟,小清回来了,你们学校放学可真早。”
“今天开班会,还没正式上课,以后就不会这么早了。”
也来不及跟她们寒暄,清音赶紧奔自家,“妈,顾小鱼呢?”
“童童过来了,俩人上后院玩儿去了。可算回来了,这一天她问了我几十遍,太阳啥时候落山。”
清音放下书包,又直奔后院。
本该是抄手游廊的位置,被改造成一间间小房子,但原来有个荷花池子的地方,干涸以后,就成为孩子们的乐园。找虫子,捉蛐蛐,挖蚯蚓,每一样,都够玩半天,且百玩不厌。
不过,现在才刚开春,天气还冷,小孩也不傻,不玩要洗手的,就在那儿跳皮筋丢沙包。
女孩跳皮筋,清音随便瞟一眼就知道顾小鱼肯定不在里面,果真,她正跟在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身后,使劲想要挤进丢沙包的队伍中。
顾小鱼玩心大,在她心目中游戏和玩具就没有男女之别,只要好玩她都想玩,清音的推断依据是——天冷穿得厚,跳皮筋她肯定跳不起来。
这不,就连丟沙包那边,她这只小胖企鹅都挤不进去。
“妈妈!我妈妈放学啦!”
小丫头惊喜极了,蹦跶过来,“我妈妈不骗人,太阳落山就回来啦!”
其他小孩都是羡慕啊,谁家爸妈不是六七点才到家,这五点半就到家的妈妈,顾小鱼真幸福。
童童也哒哒跟过来,“清阿姨。”
清音摸摸他脑袋,“童童都长这么高啦,奶奶不在家吗?”
“嗯,奶奶回京市了,我们学校还没开学。”没有严格的奶奶管着,他就经常往杏花胡同跑,来找妹妹玩。
童童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腼腆的小男孩了,此时神气得不得了,“我陈童最喜欢清阿姨啦,阿姨的牛肉干儿特好吃,还有那种包了核桃花生白糖的馅儿饼,我一口两个!”
其他孩子:忽然就感觉手里的沙包不香了,早知道就给顾小鱼玩会儿,说不定还能换点好吃的。
清音眸光微动,心说童童还有点腹黑呢,走之前还得故意气气这些不给顾小鱼玩沙包的孩子。
回到家里,童童家里没大人,保姆也只是负责做完饭就走,清音干脆留他在家里继续玩,等天黑之后顾安再把他送回去。
因为妈妈“说话算话”,对于妈妈上学这件事,顾小鱼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比清音还上心,每天晚上看见妈妈靠在床头看书,她就会指着墙上的挂钟说:“太晚啦,妈妈明天还要上学,快睡觉叭。”
早上一醒来,她就会催清音:“妈妈上学要迟到啦,快去叭。”
清音:“……”你说她不懂事,她还怪会叭叭。
***
眼看着清音的学校都开学一个星期了,可清慧慧却始终没接到通知书,她的智商终于在线了一回,“志强明天让妈来照顾你吧,我要请假出去一趟。”
正在假寐的柳志强立马警觉,“你要去哪里?”不会是房管局吧。
“我想去学校问问,我的通知书是不是路上遗失了,不应该现在还送不到家啊。”正好她报的学校也是书城市内的,来回很方便,就去招生办问一下,半天时间就够用了。
柳志强刚放松的心又被提起来,温声道:“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正好明天我要去医院复查,我去帮你问吧,你先好好上班,咱们这个月都没给家里交生活费,妈意见有点大呢,不过你放心,我给拦住了,我说你已经很辛苦了,她不许再对你说三道四,不然我要跟她翻脸。”
清慧慧顿时恋爱脑上身,“真的吗?”
“志强你真好,你对我真好,我好爱你。”抱着,嘴凑上去。
可她忘了长期卧病在床的人,那身上包括嘴里都是奇臭无比,刚一凑近,她就“yue”了一声,赶紧装着还有事出去了。
爱情是爱情,但嘴臭也是真嘴臭。
可惜,第二天下班回来,并没有听到好消息,柳志强很是遗憾的告诉她:“我去学校问了,去了学校招生办,他们说录取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我不信,又去校长办公室问,那边也说没有,你说会不会是你小姑姑使坏……”
清慧慧满脸失望,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清音那边,开学这么长时间了,清音每天开开心心上下学,她却还像个女工似的上下班,那心情别提多难受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跟她无冤无仇,她怎么就是见不得我好?”
柳老太进屋,少不了附和两句,数落几句,然后把清慧慧支过去那边看孩子,“志强,你还真去帮她问了?”
柳志强冷笑一声,“怎么可能,这种傻子,犯得着做戏做全套吗?”
“也是,这么傻的人,要不是你生病了,我还真看不上,委屈我的儿了……唉,希望上头说话算话,那四套四合院都能返还回来,我已经在找人打听价格了,刘汝敏这大地主的老闺女,留下的房子都是最好的,咱们出手的话,最小那两套都能卖上一千块,四套一起的话,五千块不成问题。”
“真能有这么多?”
“别的房子肯定没有,顶多几百块,但刘汝敏这几套,都在书城市最繁华的地段,还带前后大院子,正对面就是省政府,以前可是能跟大军阀做邻居的,只要放到市面上,多的是人来抢。”
“行,妈你记得要悄悄的,别让顾安和清音发现,这俩人精得很,被清慧慧发现没啥,他俩要是发现,咱们这事就办不成了。”
“你放心吧,只要能救你的命,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柳老太抹了把眼泪,“对了,这次你找的人可靠吗,真的能做那啥肝移植手术?”
“应该可靠,我听说在海城已经有医院做成了,只要把健康人的肝脏移植到我身上,把我这个已经坏掉的肝脏换走,我以后就能恢复健康,能健健康康活很多年,再也不用……”
“呜呜,我的儿,要是你大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她认识的人那么多。”
柳志强扯了扯嘴角,认识人多又怎么样,都是露水情缘,大姐一出事,那些人就有多远躲多远,大姐不知道要在牢里待几年。现在判决结果还没下来,他们都以为柳红梅只是简单的被孙光辉弄进去,要是知道还跟顾全的事有关,估计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然而,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没有有效的免疫制剂,所谓的海城做肝移植手术,那可不是活体肝移植,龙国第一例活体肝移植手术也只不过存活了两个月……那还是1995年的事。
但凡他们来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清音都会告诉他们更好的出路,可他们就是要闭门造车。
他们自以为在屋里说的话人不知鬼不觉,其实顾安早就一清二楚,柳志强到处打听自己肝病治法的时候,刚子就告诉他了。所以顾安知道,柳家最近一定很缺钱,一大笔钱,那么房子就是他们唯一能打主意的东西,他一直留意着房管所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清慧慧能不能清醒一点?
“什么,安子哥你的意思是……”
“嘘,照我说的,找个眼生,手脚不太干净的人做,咱们自己的人别沾。”
“咱们又不怕他,我去都行,不用找人。”
顾安摇头,他不是怕柳家,是柳家隔壁的崔小波。虽然崔小波现在一切正常,他试探过几次都没什么发现,但他相信清音的直觉。
刚子一想到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柳志强,心里顿时也乐了,以前柳志强就总仗着是杏花胡同第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在他们跟前耀武扬威,他早就想出气了。
*
进入春天后,天气渐渐暖和,大院里的石榴树枣树干上冒出嫩绿色的小芽芽,孩子们笑着跑着闹着,大人们正坐在游廊里聊闲,忽然只听一声尖叫从倒座房传出来。
顾安连忙一把将鱼鱼捞进怀里,清音眯了眯眼顺着人流跑上前看热闹。
“天杀的呀,咱们大院进贼了!”这是柳老头的怒吼。
“哎哟喂,我的钱,志强的救命钱……”柳老太连滚带爬的回家,找到自己辛苦了一辈子,从三个女儿身上薅来的积蓄……只剩一半。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们墙壁暗格也被打开,里头空空如也。
难怪柳老头发出那样的尖叫,这可是他们算计了一辈子才攒起来的家业啊!
“大家赶紧回自家看看。”一大爷发话,众人也顾不上看热闹,飞奔回家检查。
“幸好,这贼估计是只进到柳家,他们家离大门最近嘛。”
“估摸着是听咱们后院人多,就没敢过去,反正我家没事。”
“我家也没丢啥。”
“我家门窗还是好好的。”
柳老太的心呀,顿时更是如刀割刀绞一样的难受,她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占小便宜,最恨的就是别人占小便宜,而最见得不得的就是别人家没吃亏。“咋单就我家遭贼了,这不会是出内鬼了吧?”
她的目光迅速地在顾安身上瞟了一眼,迅速移开,遭贼的时候顾安可是一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带孩子,她也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她就是想挑拨一下。
可惜顾大妈不给她机会,直接一句甩过去,“对对对,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快去你儿子屋里看看,你孙子炕上找找。”
柳老太还想回嘴,一大爷怒喝,“都什么时候了,有这功夫赶紧报案去,找公安啊。”
“是啊,妈快找公安吧,一定要把这可恨的小偷抓住!”清慧慧脸都急红了,虽然不知道丢了多少,可那里面有她结婚这几年的工资啊。
别说,柳老太还真不敢去,顾大妈说的话不是无的放矢,最近的海涛是有点过分,没人管他,他已经从家里摸过好几次钱了,但每次都是一毛两毛的,她也没说,今天这丢的可是一半身家,要是公安来了,那她大外孙可就……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有人忽然从身旁的一个花盆里捡到个东西,“咦,你们看这是啥?”
一个发黄发黑臭烘烘的手帕包,打开一看花花绿绿全是票子!
柳老太一把抢过来,“是我的!”
大家赶紧看看,确实不是其他人的东西,除了丁大妈张了张嘴想说是她的,其他人其实都很厚道,不会去冒领。
“等等,里头还有个东西掉出来了。”大家捡起一看,“咦,居然是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清慧慧同志……哎哟,是慧慧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咋跟柳大妈的钱藏在一起?”
“不是,柳大妈,你不是说你家慧慧没考上大学吗,这通知书可是盖着钢印,如假包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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