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最好的保守状态,便是持有者从未宣之于众。
这一点,时青禾做得很好,至今不曾让儿子知道工作内容,小孩也就没有说漏嘴引火烧身的机会。
时冬暖自小是听话的孩子,妈妈告知过不能说,他就从不打听。
甚至像现在这样,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他仍会乖乖待在一步之外等候。
没有得到允许,他不会擅闯任何人的禁区。
楼下两个大人说着话,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二楼蹲守的少年,止了话头。
时青禾抬头看见宝贝儿子抱着笔电,笑着朝他招手, “要‘家庭自习’吗?”
时冬暖点头。
韩嘉榆没听过“家庭自习”这个说法,疑惑地看了时青禾一眼。
时青禾不见外地邀请他, “你也可以一起。”
家庭自习,是她们母子俩探究出来的亲子活动。
很长一段时间,小孩课业繁重,妈妈工作繁忙,两边忙得没功夫共处陪伴,对关系的建立非常致命。
直到有一天,小孩抱着作业本主动问,能不能一起在家里自习。
她忙她的,他忙他的,但是要坐在一起。
时青禾欣然同意。
这样的习惯自那时保留了下来。
只要有可以在公开场合完成的任务,她和他就会提出“家庭自习”。
这天,家庭自习久违地在大厅进行。
虽加入了新的成员韩嘉榆,却无人因此觉得别扭。
三人各自敲着笔电键盘,依旧是各忙各的,无暇交流。
但有些沟通本就无需语言参与,无声的陪伴本身就是意义。
时冬暖今年大三,开学就是下半学期,要进行学生会和社团的干部筛选和交接。
他在院学生会是秘书长,在校动漫社是副社,两边的职位都很高,策划选案都得由他经手。
长时间盯着屏幕,白底黑字看得眼花,时冬暖手指离开键盘,闭目养神小憩片刻。
等他再次睁眼,发昏的视线才清明一点。
奈何思绪仍涣散,不知不觉就将视线牵引到厅内忙碌的另外两个人身上。
他先看是的时青禾。
时青禾大概是在做报表的审批,手指动作的次数不多,只偶尔划动鼠标dj选项。
在家未施粉黛的女人,工作时表情专注,气场酷得要命。
时冬暖恍惚记起一年级,老师让他们练习写小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
他当时作文的第一句是:
“我的梦想,是成为妈妈。”
那篇作文不知怎的就在校内流传起来,后来越传越离谱。
再后来,几乎全校都知道一年级有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梦想是生小孩。
时冬暖还记得,他当时哭着跑回家跟妈妈诉苦。
结果时青禾很不善良地直接笑喷了,于是时冬暖就哭得更大声了。
等笑够了,时青禾才拉着他的手,温声细语同他对话:
—— “冬冬,告诉我,你的梦想为什么是成为‘妈妈’?”
—— “因,因为,我觉得妈妈很酷。”
—— “是觉得所有妈妈都很酷吗?”
—— “不对。是我的妈妈很酷。我有全天下最酷的妈妈。”
—— “所以,你其实是想成为一个很酷的人?”
—— “嗯!”
—— “那么,最酷的妈妈认证,你的梦想已经实现啦!”
—— “嗯?”
—— “宝宝,你本来就是全天下最酷的小孩。”
童年时滑稽的回忆,令时冬暖轻笑出声。
疲惫的大脑因此放松不少,他视线随即转移到厅中的另一人身上。
恰见韩嘉榆似乎被笑声吸引,看向了这里。
目光交错。
对视之间,时冬暖察觉肢体肌肉又莫名紧张。
他佯装无事发生,继续低头打字。
韩嘉榆也没追究,淡淡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又忙了一会儿,时冬暖继续抬眸悄悄打量。
他看向韩嘉榆。
韩嘉榆工作的状态,和时青禾不太一样。
不如说,时冬暖并不能判断出这人现在到底是在工作,还是在玩。
此时,韩嘉榆戴着头戴式耳机,后靠沙发背垫随意地坐着,长腿交叠,笔电托在大腿上,轻易得像摆着一本薄薄的记事本。
手指安闲自得地在膝上打着节拍,似乎在迎合耳机中乐曲的节奏。
表情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案牍劳形的烦闷。
时冬暖正盯着看,倏忽间对方抬眸迎上。
似有若无偏了点头。
眼神似是在说:
你在偷看,被我抓到了。
时冬暖急急忙忙收回视线。
这回他坚定信念不再抬头看。
视觉收回,听觉却似乎还停留在韩嘉榆那里。
耳朵捕捉到一片气音,听得人酥酥麻麻的,像是一声笑。
时冬暖甩甩头摒弃杂念,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击文字。
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但耳朵还在尽职尽责地捕捉附近的动静。
时冬暖第一次感觉到“家庭自习”是这么难专注的活动。
负责的耳朵还是完成了自己的责任,时冬暖听到了韩嘉榆耳机里的细微声响。
非常熟悉,熟得令他心尖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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