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执着了那么久的猫,怎么就没有自己一句“小舅”好用?
进屋后的韩嘉榆,或许是因为温差,又或许是因为强行清醒,头疼得愈发厉害。
时冬暖想喂对方吃药,在床头柜面的私人药箱里翻找起来。
于是,他看到了数种标注着“氟西汀”, “劳拉西泮”, “阿普唑仑”和“帕罗西汀”等的药盒。
时冬暖不懂这些药名,掏手机查了才知道,韩嘉榆的药箱里,囤着的大多是抗焦虑或抗抑郁的药物。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结果,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韩嘉榆注意到他表情,出声提醒:“现在不用吃那些,帮我找找退烧药,写着阿司匹林的。”
“啊,好。”
倒好温水,伺候病人服了药。
时冬暖拉了椅子在人床边陪着,却不说话。
他记起初见那夜,韩嘉榆黑灯瞎火,独自在餐厅饮冷水服药。
若不是后来在他身边时表现太过正常,时冬暖险些忘了这人还得了厌音症这种病。
他想问问他的病情。
可心情一时沉重,他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韩嘉榆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介绍:
“厌音症,又叫‘选择性声音敏感综合征’,对特定的声音异常敏感,算是心理障碍。所以没有特效药,只能针对症状见招拆招。”
时冬暖看向对方。
韩嘉榆平静陈述:“症状是焦虑,就吃抗焦虑的药;症状是抑郁,就吃抗抑郁的药。像今天这样,症状是发烧,就吃退烧药。”
“没有治疗厌音症的办法吗?”时冬暖忙问。
“有。要么需要专门住院调理,我没时间;要么使用心理学技术,我不算配合。”
“好辛苦。”时冬暖低头反省起自己的行为,越想越自责, “我之前还一直在你边上叽叽喳喳地说话……你听着一定很难受吧?”
韩嘉榆定定看他,片刻,反问:“你觉得我是善良的人吗?”
时冬暖想起这人对自己的照顾,忙不迭点头, “是!”
韩嘉榆:“?”
随后,韩嘉榆又问:“我应该说,你觉得我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时冬暖想起这人对自己的忍让,毫不犹豫点头, “是!”
韩嘉榆:“??”
半晌,韩嘉榆再次改口:“……你觉得我对别人,会像对你一样好吗?”
这回,时冬暖想到了昨晚被吓得连滚带爬的壮汉,终于领会对方的意思,摇头, “不会。”
“这就对了。”韩嘉榆强调, “你不一样。”
生病的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虚弱的病意,却坚定得令听者动心。
韩嘉榆继续说:“出于个人经历,刚开始我对特定的声音敏感,尤其是女性的尖叫或嘶吼,后面泛化为普通人的说话声会令我烦躁。
“再到后来泛化得更严重,非特定的声音都会令我不安,鸣笛声,振动声,打字声,甚至,音乐声。但……”
说到这里短暂停顿,韩嘉榆直视时冬暖的眼睛,把话说完:
“但至少你的声音,从不曾让我难受过。”
时冬暖的眸光亮起来。
这种认可像是初春和煦的风,将少年的自责一扫而空,只余明媚的色彩留在他的表情。
时冬暖品了品,得寸进尺,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的声音?”
被少年的直球打得先是一愣,随后,韩嘉榆才迟钝地点了头。
不太坦率,却出于本能的默认。
得到答案,时冬暖眯着眼笑,唇边的梨涡盛着甜蜜,说: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声音!”
韩嘉榆表情木然,像是没反应过来。
没得到反馈,时冬暖也不在意。
他起身,说着要给韩嘉榆熬祛热的银耳雪梨粥,便暂时离开了房间。
留下韩嘉榆坐在原位,状似平静地等待。
直到本就虚弱的指尖脱力得发麻,韩嘉榆低头看去,才发现……
手指下原本平整的床单,不知不觉已被自己抓得皱成一团。
*
一锅粥熬了快半个小时,等时冬暖盛着出胶的小米粥回到房间时……
床上的某位病人又毫无自知之明地消失了。
“唉……”时冬暖无奈叹气。
明明是那么大只的成年人,生起病来真的比小朋友还要小孩子气!
毫不意外地,时冬暖又在院边躺椅上,找到了贪凉的病患。
可这回看到睡着的韩嘉榆,时冬暖居然一时舍不得叫醒对方——
因为他看见那只高冷的黑猫,居然盘在韩嘉榆赤着的后颈肩侧处入眠。
也就是青年肩膀宽阔,盛着那只猫,才像托着一条墨色的围脖。
时冬暖不禁莞尔:
小猫猫在大猫猫身上一起睡觉呢!
此时目睹一人一猫融为一体的画面,时冬暖才意识到,韩嘉榆有多像一只猫——
初见时高冷得很。
熟悉之后又黏人得紧。
在外是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睡着了是只人畜无害的乖巧大绒球。
时冬暖不再剥夺这人偷凉的权利,他找了条厚实的毛毯来,给韩嘉榆盖上。
过程中韩嘉榆被惊醒,看清是时冬暖,便放松警惕。
时冬暖指挥他喝粥,韩嘉榆也昏昏沉沉地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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