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刻的风卷着伊尔西的长发,他腰背挺直,温柔而又坚韧。像极了8年前, 126星上他们初次相见的模样。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爱人,始终都没有变。
始终是那个——在8年前,孤身留在满是星兽潮的126星,寻找唯一一个失联虫员的军雌。
命运的齿轮在这个节点开始“吱呀呀”转动,他们命运的弧线在此刻交汇,闭合。
还真是有因必有果。白榆突然想到了老祖宗的智慧。所以此时此刻,他没有阻止,只是尽力地奔跑着,像一只纵深火焰的飞蛾,那身染着血迹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精神力凝结成一柄锋利的长剑,裹着呼啸的杀意,将那个泼完药抬腿就跑的雌虫从背后穿透。与此同时,伊尔西也被淋上了一身药剂。
一股泛着涩意的气味在此处蔓延。
时间到了。
伊尔西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那双蔚蓝的眼睛中是满当当的眷恋与不舍,他的嘴角弯了弯,对着仅距他几步之遥的白榆轻声说道:
“雄主,再见。”
他没叫过几次雄主,但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伊尔西想白榆应该会生气吧,但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那白榆应该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只是可惜,没有等到离别前的拥抱。
“不要…”
在伊尔西双脚离地的刹那,白榆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朝伊尔西的方向扑了过去,它的五指用力,整个小臂的肌肉绷紧,但却只摸到了腰间出的一片布料,温热的血肉隔着作战服自指尖穿透,却又转瞬消失在这个苍凉的黑夜。
白榆被惯性带倒在地,他的甚至没有起身,只能慌张地抬着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咆哮道:
“伊尔西,你给我回来。”
“你带上我!”
白榆知道他能听得见,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在他的呼喊中抖了抖,甚至有几秒的停滞。
但也只是停顿了几秒。
“伊尔西!”白榆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骨翅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挥动,几息之间,便带着伊尔西飞向更辽阔的夜空,
白榆看着渐渐消失在夜空的身影,不可置信地摇头,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
他拳头捶向地面,锋利的石块在手背上划出道道细碎的伤口,他颤抖着,喃喃自语着:
“你怎么能不带上我。”
“你怎么敢不带上我!”
“主人。”
“老大。”
阿统和菲洛几个虫担心地围了上来,想要将白榆扶起,却在几步之外被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震荡开。
他们的身体被无形的气波拍倒在地,又被雄虫无意识间释放出的精神力压迫到无法起身。他们撑着地上,只能呲牙咧嘴地抬着头,看着几乎凝成实质气波的中央,那只雄虫正缓慢地起身。
星兽的吼叫声自东面传来,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那个方向。
“主人!”阿统看着气压越来越重的白榆,拼着浑身散架的压力来到白榆身边: “您冷静,现在我们要去救先生。”
阿统没有劝白榆赶紧离开,保护好自己,它说的是: “我们一起去救先生。”
“然后您好好教育先生,下次不能这样。”
“小榆!控制住自己!”
一声声呼唤,将白榆即将溃散的理智拉回,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条经脉都充斥着一种沸腾的力量,这种感觉,他曾经拥有过两次。
一次是在雄保会的镣铐下,忽上忽下的精神力线,与最后平直滑过c级的指标证明着他的那一次觉醒并不成功。
还有一次是在126星,当时他将自己绑在床上,想着当时可望而不可及的伊尔西一遍遍晕厥,一遍遍醒来。
这是第三次,白榆自己就是精神海和精神力方面的专家,他有些知道了自己这个状况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要去找伊尔西!
把他抓回来,用金丝镣铐锁住他的脚踝,将他日日夜夜禁锢在床上。
白榆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潜意识的呈现,还是受即将到来的精神力觉醒影响。
都无所谓。
明天军队就会到来。
今晚,要么他们一起死在星兽的嘴下,要么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
只是,他该怎么过去,他没有翅膀。
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头顶的月光,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飞行器滑落在他的眼前。
“我在工厂找了两块能源石,给你的飞行器换上了,质量不好,预计只能对付几个星时。”
迦尔带着他的标配墨镜,坡着一条腿从飞行器上跳下来,他拍了拍白榆肩膀:
“去吧,不要像我一样留有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战斗
“那些都是是证据。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白榆指了指那堆引来星兽的药剂瓶子,对着迦尔摆手道: “再见了。”
蓝紫色的尾焰喷射而出,将沉闷的夜幕划开一道口子。
他将油门一踩到底,他要亲自去把自己的雌君抓回来。
“阿统,你确定要一起去?”白榆用余光看着严正以待的小机器人。
“当然阿,主人。我和你一起把先生接回来。”阿统在后座搬小型炮弹和机油,认认真真装载,并在每一处关节涂抹上机油。
“主人,如果这回我们都能活着,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呀。”
“什么?”和阿统唠上几句,白榆绷着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一些。
“关于您雌父的。”阿统卖了个关子: “所以咱们一定要整整齐齐地活下来。”
*
伊尔西不敢想离去前白榆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种仿佛遭受背叛的震惊,让伊尔西的心脏忍不住抽搐。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伊尔西听着背后越来越接近的嘶吼声与腥臭味,体内的肾上腺素抑制不住地飙升,生在在血脉中的基因在此刻悍然而现。
宽大骨翅边缘的刺又生长出新的锋利的枝节,平日中持着钢笔的双手开始虫化成钢铁般的利爪。
虫纹开始发热发烫,繁琐复杂的纹路从后颈延伸到脖颈,又在一瞬间蜿蜒至侧脸。
这是虫纹的完全形态,象征着治愈力与反应速度都提高至身体的极限。
但是,接下来的每一次攻击都将更加急剧地燃烧他的体力,直到虫纹完全退回后颈,他将再无反抗之力。
现在已经凌晨2点。伊尔西估摸着军队应该能在破晓时分抵达。
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只要活到那个时候,活着站到白榆面前,就可以再抱一抱,亲一亲他,请求他的原谅。
他们就还会一起回到主星,每天拥抱着入睡,再相拥着起床。阿统会准备好热乎乎的饭菜,然后和白榆斗几句嘴,再一脸关切地让自己多吃一点。
接下来白榆会送自己上班,星河集团前台的小雌虫会一脸姨母笑地向他问好。
直到中午,或者他去找白榆,或者白榆来接他。他们手牵手,在食堂或者餐厅享用美味的午餐。
对了,有些时候还会遇见凡落和米达尔。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师徒,每次凡落都让米达尔暴跳如雷地追他几个走廊。
……
那些普通的一点一滴在此刻清晰而又遥远。
骨翅卷起一阵阵寒风,宛如开天辟地的利刃将扑上来的星兽切割成七零八落的肉块。高高束起的马尾在混乱中倏然散开,像夜空中闪耀的星河,配着满身满脸的血迹,显得美丽而又诡谲。
伊尔西没有时间理会散开的长发,他双手提枪,一个漂亮的旋身收割掉最近距离的星兽头颅。抓住一瞬间的空隙,他挥动着骨翅与发疯般的星兽拉开一定距离,然后暗下眼眸,对着星兽群进行“噼里啪啦”扫射。
哀嚎声与嘶吼声响彻云霄,无数星兽的尸体自高空坠落,在泥地上绽开一朵有一朵深绿色的血花。
腐食鸟尖声地鸣叫着,它们成群结队地落在肉泥上,享受伊尔西馈赠的饕餮盛宴。
太多了。
几乎整座星球的星兽都汇聚在此,他们被药品吸引,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神智此刻归位于零,他们不知疼痛,没有害怕,像傀儡木偶般发疯地向伊尔西身上冲。
伊尔西浑身都是飞溅上的血液,骨翅被血染成深绿色一片。他的身上也不免被撕咬了好几道口子,伤口在瞬间愈合,但是鲜红的血迹依旧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
“呼。”虫纹从侧脸退至锁骨,手枪中的弹药已经彻底告罄。他将手枪一丢,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星兽勾起一个笑容。
“来啊!”蔚蓝的眼睛泛起猩红,在他打算冲上去的一刻,倏然听见破空而来的声音:
“伊尔西,过来。”
这个声音带着急切,担心还有警告。
他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自中间横插而过,舱门大开,白榆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正向伊尔西伸出手。
伊尔西瞳孔皱缩,那群星兽仅在几米开外,一旦撞上此刻悬停的飞行器,白榆将摔得粉身碎骨。
他在用自己的命逼迫伊尔西过来——和他走。
夜幕下,十指紧扣,伊尔西蹬上舱口的瞬间就将悬在半空的伊尔西拉回飞行器,舱门在瞬间关闭,巨大的惯性让两个虫齐齐倒在地上。
因为想到有可能的活动,飞行器的地面始终铺着软乎乎的毛毯。
所以摔得并不疼,更何况伊尔西第一时间便把白榆护在怀里。
额头磕在胸肌上,但白榆此时此刻并没有心情去享受这种触感。
“阿统,控制飞行器向角楼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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