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又关上,屋里只剩下纪无锋自己。
他看着架子床的顶棚,那里应该是有一只小小的蜘蛛正趴在网上,但因为光线比较暗,纪无锋并不能看清楚。
正在纪无锋出神的时候,门又响了,他扭头看去,是披散着头发的陆容辛走了进来。
纪无锋撑着要起来:“陆大夫。”
陆容辛几步上前,坐在床边,盯着纪无锋看了几瞬。
“陆大夫?”
陆容辛一下扑在了纪无锋身上,两人倒在了床上。
纪无锋声音干哑:“陆……陆大夫,你……”
半晌,陆容辛闷闷的声音才从耳边传来:“你以后多想想自己的身体好吗?我是真的,怕你出事。”
细弱的语气,纪无锋从未听过。他心头翻涌,最终却只伸出双臂,抱住压在他身上的陆容辛,应了声“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却未看到,陆容辛偷偷翘起了嘴角。
晚间,天早已黑透,雨依旧未停。
魏黎带着人回到三火堂时,纪无锋已在正厅等她。
纪无锋拿出一个荷包,说:“魏堂主,我这里还有些银钱,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魏黎看看他,接了过来:“好,明日我会安排人去采买粮食,能帮一些是一些。”
“不知炀和宫那边?”
“赤莲仙子竟真如传闻所说那般菩萨心肠,她已命人在北星坡多建遮雨棚,帮助附近低洼地区的百姓都迁移过来。不过明日她就要去下游地区了,听说那边受灾更为严重。”魏黎说着,十分赞赏的样子,全然不似之前对炀和宫百般抵触的模样,“看来炀和宫也是有些好人的。”
纪无锋点点头:“既然有人能主持局面,那咱们便只用帮忙就好。魏堂主,还是赶紧去换身衣服吧,小心伤寒。”
魏黎离开了。
纪无锋正也要离开,却见昨日为他们开门的老伯领着一些人走了进来。
老伯说:“我们这里有些空屋,倒也是可以避一避,你们不要嫌弃。”
“能有住处已十分难得。”“多谢老人家。”“三火堂果真是古道热肠。”
纪无锋看去,是六七个江湖人士,大概是遇到此次洪灾,不得已停留于此。他转身往客房去时,却听有人一声高呼:“刘八里!”
回头一看,竟是邹元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刘!八!里!”
“啊,邹大侠,好巧。”纪无锋客套一笑,转身旋走。
邹元立刻跑了起来:“你个骗子!给我站住!”
纪无锋已经顺着花廊拐过弯去,却还是被揪住了衣服,立刻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你也打不过我,放开。”
邹元气鼓鼓地看着手里揪住的衣服,撒气似的扔开:“你个骗子!你给我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
“啊,这个……”
“我已经两天未吃药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邹元控诉地看着纪无锋,“我一路追你却没追到,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我,我都写遗嘱了……”
见邹元语音哽咽,纪无锋拍了拍他的肩膀——被邹元甩开了——安慰道:“哎,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嘛,别计较太多。”
“计较?你管这叫计较?!”邹元嚷了起来,“我以为我要死了!”
这时,老伯走了过来,停在两人三五步之外问:“刘大侠,此处可需帮忙?”
“不用,我们是朋友,之前有点误会。”纪无锋摆摆手,劝走老伯,又回来对邹元说,“对不住,我也是想要自保。”
邹元撇着嘴看他,委屈半天,想想到底是自己先出手的,没说出话来。
纪无锋再拍拍邹元的肩,这次没被甩开:“走吧,跟我到后面客房去休息吧,总比你和其他人一起挤着睡地铺要强。”
邹元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对了,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哦,清喉药。”
邹元不说话了。
回到客房,纪无锋安排邹元去纪南北和杜致的房间,那里还有一张小榻,只要铺了褥子一样可以休息。
等找人要来铺盖后,邹元已经和纪南北、杜致混熟了,正在讲述他这两天的见闻:“……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陷在难民潮里,完全无法喘气,感觉自己是被裹挟着往前的。等我从人潮里逃离出来,才发现身上但凡值钱的东西都没了,真是太可怕了,早知道我就不卖马了,好歹还能跑快一些。”
纪无锋把铺盖抱进屋来,杜致立刻跑来接手,不让他干活。
邹元说:“对了,你们知道这次决堤是怎么回事吗?”
纪无锋反问:“你知道?”
邹元立刻昂起头来:“那当然,我可是青鸾阁的人啊,武功不行,打听消息还不行吗?”
纪无锋捧场地说:“那还请教邹大侠,此次决堤究竟是为何?”
邹元眼睛睁圆,声音压低:“我听说,这次决堤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贪墨了筑堤的银钱,导致黄芦堤质量不堪,才会发生此次惨事。”
“消息可准确?”
“当然,这是我从朋汇商行那打听到的。”
“朋汇商行?”
“对,早些时候我遇到了朋汇商行的樊管事,他正在调集米粮,因为我们以前就认识,他才和我说的。朋汇商行可是覆盖了中原、西岭、北域大部分地区的大型商行,消息十分灵通的。”邹元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消息最灵通的当然还是我们青鸾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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