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实不相瞒,当初你在芦苇县的表现很是出色,你帮孤做了事,孤便想着给予你奖励,只是那时海船尚未建成,现在才兑现,是孤之过。”
本来那个时候就应该降下奖励,却被拖延至今,沈玉耀确实是有点儿对不住邢三娘。
不过邢三娘不这么觉得,甚至邢三娘还觉得这一个月的沉淀非常值得,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学习,她对什么军队官职都是两眼一抹黑。
“怎么可能是殿下的错!这一个月末将所得颇多,要多谢殿下的悉心安排。末将不过是一草民出身的野丫头,竟能得殿下如此看重,实乃末将之幸!”
邢三娘简直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觉得现在的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邢三娘的反应在沈玉耀的预料之中,这个土匪头子,还是挺容易看穿的。
“但是一开始,你手底下没有兵,甚至你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出海,需要多同老手学习的新人。”
海船还需要测试,不可能马上就投入使用,邢三娘的学习之路还远着呢。
有很多困难,等着她去一一克服。
邢三娘目光坚韧,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她寸步不退,“末将领命!定不让殿下失望!”
沈玉耀满意的笑了笑,又称赞两句三娘英勇,随后让邢三娘下去休息养精蓄锐了。
等人走了,于三才开口问道:“殿下当真要让此人做海军将领?她大字都不识几个。”
这和直接空降一个头子有什么不同?而且还是个女子,在军中,女将除非出身极高,否则很难得到士兵的承认,不光是士兵,她手底下的小将都不会服她。
“海军一个人都没有呢,现在船上只有一些普通人,她想要真的成为海军将领,需要她自己努力。”
沈玉耀也不清楚该如何训练海军,大庄没有从前朝的“遗产”中继承海军,同样是一头雾水。
所以这个将领完全就是从头开始培养,而且还没有老师,邢三娘有的只是一堆前人写下的兵书。
能学到多少,要看她的天赋。
如果她天赋不足,那就再找一个更合适的。
沈玉耀以前还会很着急,恨不得让邢三娘马上就能领兵出海,但是现在她稳重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浮躁了,愿意给别人一个成长的时间。
反正她也正年轻,不是吗?
“教习似乎还是很不满,难不成教习也想要上船一试?”
沈玉耀东宫有不少人担任教习的职位,但是在她口中,只有一个人能被她以“教习”之名称呼,那就是于三。
由此可见于三在她心中分量极重。
于三从来不曾辜负这份信任,沈玉耀交给她的事情,都被她完成的很好。
此刻沈玉耀问她问题,于三直言不讳,“殿下,属下不擅水性,不敢一试,但邢三娘毫无根基,还大字不识,除了有些武学天赋外,她没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培养她实在是一件亏本之事。”
“我知道,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我们大庄就有一位注定不凡的海军女将,赌输了,这几年就白白折腾了。”
沈玉耀撩起窗帘,看向外面,她们已经到了造船厂前,海上风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十分清楚,温润的海风吹过,带来不熟悉的腥味。
人的目光无法丈量海的深度。
人同样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出海同样是一场豪赌,朝野内外的臣民都在等一个奇迹,他们想要看见海外的财富,看见高产到足以喂饱每一个大庄子民肚子的粮食。于三,我也想要看见,所以我一力促成造船厂建立。”
“既然已经赌了一场未知,那在未知中赌另一个未知,又有何不可呢?或许她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殿下,您以前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贸然行事的。”
于三觉得现在沈玉耀做事不确定性太大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那我若是说,我有七成把握,邢三娘会给我们惊喜呢?”
“那邢三娘必定能做到。”
于三对沈玉耀的滤镜非常厚,她对邢三娘没有信心,但是她对沈玉耀有信心,所以沈玉耀说能,那邢三娘就一定能。
沈玉耀哈哈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我便拭目以待吧。”
等待一个充满奇迹的未来。
此刻朗沪宁正在焦急的等待中,他在一刻钟前就看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了,怎么现在太女还没到呢?
他伸手擦了擦头顶的汗,脸上的汗是没了,心里却愈发的焦急了。
什么叫归心似箭啊!他出来那么久了,早就想要回家去看看了!
只要今天太女点头,说船没有问题,他当天晚上就能到家!
“大人,您要是累了,不如到阴凉处歇息片刻?”
护卫非常贴心的上前关心朗沪宁,被朗沪宁狐疑的看了一眼。
“我在太阳底下等了殿下几个时辰,殿下眼见要来了,我去躲着了?”
朗沪宁满脑子都是你小子是不是想要害我!
护卫明白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连忙讪笑退下,不再劝说。
站在朗沪宁身旁的人倒是挺镇定的,他叫丁六,曾经是丁家的匠人,后来被丁县令命令从丁家脱籍,恢复白丁身份,入造船厂造船。
其实他的水平非常高,只是家人都在丁县令手中,不得不听从丁县令的命令,一直拖延船的完工时间。
丁县令伏法后,他一家老小被救出,丁六从那个时候起,就想着一定要为太女殿下好好干活,他能做的不多,尽量让全家的救命恩人高兴,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报答了。
“丁六,你难道不紧张吗?”
朗沪宁看着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心里很是羡慕,要是他能有如此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底气,工部尚书和那位左侍郎,怎么可能将这种苦活累活全推到他身上。
丁六淡定转身,吐出俩字,“紧张。”
真的很紧张,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感觉浑身都在战栗,一想到过会儿要直接面见太女,甚至运气好的话,还会被太女问话,他紧张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听着那飘忽不定的声调,朗沪宁信了丁六很紧张这件事,这么紧张为什么还如此淡定啊!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紧张表现在外面,比如朗沪宁那不断落下的汗。
有人则紧张在心里,就如同此刻的丁六。
沈玉耀下车时看见丁六,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看看,这才是真的大国工匠,面临突然来访问的领导,那叫一个胸有成竹,淡然自若。
跟满头大汗,眼冒金光的朗沪宁相比,真是淡定太多了。
有对比,就更有伤害。
沈玉耀有些无语的看着汗流浃背的朗沪宁,“朗大人,今日芦苇县很热啊。”
“是是是,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太热了。”
朗沪宁完全就是个没有自己脑子的复读机,沈玉耀说什么就是什么。
“朗大人看来很不适应此地的环境,没关系,只要船建好,很快朗大人就能挪地方了。”
“殿下,卑职是能回京述职了吗?”
朗沪宁听到这个话题,立马就精神了,汗流的都少了。
想什么呢。
沈玉耀摇摇头,“官员在外,三到五年才会回京述职一次呢,朗大人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可以先挪到新港那边,新港那边人声鼎沸,正是热闹时节,想必朗大人会喜欢。”
我不喜欢啊!
我只想要回家!
朗沪宁默默呐喊,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来,多谢太女的赏识。
“新港那边比芦苇县要宽敞,而且路也好走,若是朗大人常驻那边,可以将亲人家属接过去,那边绝对很安全,不会有人像那位丁县令一样的。”
人奋斗半生,求得就是亲人在身边的阖家团圆,朗沪宁想要的,沈玉耀都可以帮他实现。
只要他老老实实做事,没有在出海的船上偷工减料,或者偷懒耍滑。
朗沪宁有时候想法会跳脱一些,但在正事上绝对靠谱的很,当初左州所有大坝都没能撑住,他监工建造的大坝就能屹立不倒。
这些认真的品质,此次很好的融入到了造船上。
框架弄好后,之后的都是小事儿,之前沈玉耀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欧一堆木条构成的船体。
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艘巨大无比的海船!
那海船底下还有滚木,只要滚木转起来,海船就能直接下海。
“殿下,船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丁工一双妙手,巧夺天工,建造的大船,比现今大庄所有船只都更大,更宽,帆更高,必定能轻松行走更远的地方。”
朗沪宁满怀激情的为沈玉耀介绍,沈玉耀看着那艘船,眼底是遮不住的激动。
人站在大船面前,会显得无比渺小。
航海是一种永不停息的浪漫,冒险和探索能为人带来无尽的财富与知识。
沈玉耀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大庄的旗帜在海上飘荡的场景。
“好!好啊!今日可能下海?今日可能出港?今日可能到新港?”
沈玉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乘坐这艘大船了。
朗沪宁的表情在沈玉耀的问话中逐渐变为惊恐。
“殿下,今日舟车劳顿,该好生休息一夜,乘船之事,可明日再说。”
元石陆知道朗沪宁在惊恐什么,无非就是今天没有安排这些,而且海船下海是有风险的,怎么能试都不试,直接让太女坐上去。
万一翻了船,太女遇难,到时候扒了他们的皮也难解皇室心头之恨。
沈玉耀的热血终于,冷静了一下,她冲朗沪宁安抚的笑了笑,“按照原本的安排行事便是,不必担心,孤只是太激动了。”
没有非得现在上船就行啊!
朗沪宁松口气,引着沈玉耀往住处而去,等沈玉耀到了,就留下丁六一人面对沈玉耀的询问,自己则去安排明日海船下海的事情。
和太女同行就已经紧张到几次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的丁六,顶着一张绝对冷静的“大国工匠淡定脸”和沈玉耀开始交谈。
他的回应言之有物,有理有据,通俗易懂,沈玉耀听的非常感兴趣,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如何改造船只,让船只能变成更配合海军作战的大杀器上。
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丁六心中的紧张都缓解了不少,这一聊就从白天聊到晚膳。
在沈玉耀这边疯狂和技术人员讨论的时候,杨可卿到京城了。
拖拖拉拉大半个月,杨可卿才又回到了京城,棉花的事情很重要,杨可卿不是很信得过石采文的能力,所以才会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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