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体现不出他的厉害,岂不是让玉阳公主觉得自己收了个没用的属下!
不想当将军的小兵不是好小兵,李聪纵使没有元石陆那份蠢蠢欲动想去当大统领的心,也有想做统领的心啊。
所以他为太子积极的出主意,告诉太子,现在皇帝一直将你囚禁在东宫,你就是有一堆掏心窝子的话,也没办法对着皇帝说。
还不如去见见皇帝,也许父子俩见面,就能勾起皇帝对你的爱子之心。
到时候说什么都行,只要让皇帝心软,这事儿就算成了。
太子一听,觉得此话有理,如果一直两边不见面,那皇帝下达任何命令,都不用看他反应,就好像在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他们父子俩自然就会渐行渐远,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互相信任的状态了。
于是本来安排好是给太子造反用的私兵,和说好要演戏的禁卫,都成了促进父子见面的工具人。
李聪是想将太子从东宫弄出去,只要太子出去了,那到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是他说了算?
太子引一大帮人出门,违抗皇命,不是要造反是干什么!
结果李聪前脚刚将太子说服,唤来私兵,后脚汀兰就一刀刺穿了太子的胸膛,送太子上西天了。
等李聪安排好太子私兵,进去找太子的时候,汀兰就站在血泊里,尤不解恨的想往太子身上戳窟窿。
吓得李聪赶紧拉住她,人都已经没气了,还破坏尸体干什么,到时候太子死的太惨,想补救都来不及。
太子自大狂傲,将人命视如草芥,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不光奴仆只有一条命,他同样也只有一条命。
沈玉耀听完这件事的始末,只想拍手叫好,同时又很疑惑,“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呢?他没有管,也没有将事情告知陛下?”
皇帝肯定在太子身边放了人,怎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乃是刘二,刘二他与我较为相熟,和皇帝身边的曾一不同,他为人较为机灵些,善于变通,此番他答应与公主联手,不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皇帝肯定是要将最忠心的暗卫放在自己身边,其次放在太子身侧。
刘二对皇帝很忠心,可对太子就没什么忠心了。
因为太子这个人,实在是不堪大用,他还没登基,就开始亲小人远贤臣,皇帝送给他的暗卫,他不光没有像沈玉耀一样利用起来,还想发设法的刁难对方,希望对方能赶紧离开。
不仅如此,他还防着刘二如同防贼,于总是在沈玉耀身侧侯着,而刘二,大多数时间他都在东宫的某个角落。
这导致刘二无法听见太子与其他人说话,也不能时刻盯住太子的行动,保护他的安全。
太子现在就死在了他的眼皮底下,如果他将此事告知皇帝,那皇帝绝对会认为他不是个合格的暗卫,要了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与他人合作,瞒下太子的真正死因呢?
反正他忠心的皇帝没有任何危险,现在比较危险的人是他。
于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才会去接触刘二,刘二的反应没有出乎于所料,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在太子身边的这些年,刘二没少受罪,早就怀恨在心,太子的死,简直就是大快人心了。
“既然没有暴露,那就将汀兰尽快接出宫去,找到她妹妹的尸首了吗?”
“没有,但从敬王府的奴仆手中,寻到了芷雪姑娘常戴在头上的钗子,属下怀疑敬王可能会将那些女子的尸骨,尽数埋在后院或沉入塘中。”
又或者是运出京城,挖坑埋了,放火烧了,任何毁尸灭迹的事情,他都可能干。
想要找到尸骨,都很艰难。
“唉,有东西就先立个衣冠冢吧,太子既然已经死了,相信很快,就会轮到敬王。”
沈玉耀希望尽快让汀兰看到点儿念想,否则汀兰现在的情况,她真的很担心会寻短见。
毕竟亲手杀了太子,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宫女能做出来的。
“汀兰是如何制服太子的?”沈玉耀有些奇怪这一点,太子再废物,他也是个成年男子,而且还曾经习过武。
汀兰是个身形瘦弱的宫女,在皇后身边做事,平日里做不了太多体力活,两者体型力量悬殊较大,汀兰能伤到太子就不错了。
刺穿胸膛,这太讲究发力点和角度了。
“回公主,汀兰用了黄粱一梦。”
那让人昏昏欲睡,毫无抵抗能力的药,沈玉耀当初意识到香炉里有剩,便让汀兰去放好。
没想到汀兰还留了一点儿在身上,用在杀太子的计划中。
沈玉耀听完,沉默半晌,“真是命中注定。”
皇后死于黄粱一梦,命中注定她的儿子,同样会死在美梦中。
太子死了一了百了,可事情没那么快就结束。
皇帝认为太子是造反不成被镇压,惊惧之下自杀了,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丢脸,看在人都死了的份上,皇帝就没有直接陈述真实情况,而是对外宣称,太子悲伤过度,昏厥去世。
和皇后一样,是得病死的。
而太子留下的良媛怀有身孕,众人默契的将她遗忘在角落。
或许对于大人和孩子来说,遗忘才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不会因为失败而丢了性命。
至于秦淑君,她一直住在秦府,太子去世,她成为太子遗孀。大庄没有陪葬的习俗,所以没人管秦淑君,等太子去世超过一年,秦淑君去留随意。
皇宫前后要办皇后和太子,两个地位无比尊贵的人的丧事,一时之间京城皆缟素,人人面上带悲色。
在这种气氛的绝对压抑下,前朝有人开始议论,说此乃不祥之兆。
先是左州大水,其后又出现皇后和太子先后急病去世,简直就是上天在惩罚大庄,定是建国之时,杀戮太过,希望陛下能去祭天认罚,下罪己诏。
皇帝可能是真觉得自己有错。
毕竟太子是他儿子,他认认真真培养多年的儿子,最后成了一个废物,不是他的错,还能是谁的错?
于是定下时间,年前去一趟先帝庙宇所在的敬宇山。
大概是觉得自己既然要下罪己诏了,那么做事激进一点也没事,于是刚出了皇后头七,皇帝就命禁军将郑家围了,以郑家利用太子,从中作梗,贪污左州赈灾款为由,抄家。
杨家的罪证不多,杨成业丢了官,从户部尚书变为普通白身,杨家损失比起郑家要小得多,至少其他杨家人没有受到牵连。
所有证据都是从东宫搜出来的,供得起任何人查阅,没有丝毫问题。
皇帝这一次动手,一直到出了九月才算彻底消停,十月寒衣节,沈玉耀为皇后太子烧去过冬的衣裳,看着宗庙里皇后和太子的牌位,出了一会儿神。
皇帝心狠,同时又心软。
他到底还是给了自己的发妻和嫡子一个体面,允许他们接受后世供奉,与他死后同葬入皇陵。
“在看什么?”
曲贵妃给列祖列宗叩首,起来就看见女儿目光直直的望着皇后的牌位。
她心中有些酸,开口问沈玉耀。
沈玉耀转过头,“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不过一个月。”
重阳宴上,帝后与太子的大戏还在眼前,十月一,其中两个人就已经被埋入地下了。
“生死不过寻常,有什么好感叹的,你还是太小了。与母妃在山上走走?”
沈玉耀点头,起身搀扶曲贵妃,两人从祖庙出来,顺着青石路向外走。十月已有寒风吹过,京城的寒风带着锋利的刀,打在人脸上微微刺痛,所以两人很快就找了个背风的太阳地呆着。
祖庙坐立在敬宇山的半山腰,再往上走就是先帝庙宇,从此处向外望,山上已现凋零,树叶枯黄,光秃秃的枝干张牙舞爪的指向天空。
曲贵妃坐在宽大的石头围栏上,斜靠着看向山下。
山下有人影来回走动,如同蚂蚁。
“过几日,你父皇和皇祖母都会过来祭天,还有文武大臣们。等罪己诏昭告天下,此番乱局便算是了结了。”
曲贵妃现在执掌后宫大权,形同皇后,只差一个名头了。
但是沈玉耀从她脸上,看不见什么快乐。
好像皇后和贵妃,于她而言,都只是沧海一粟,微不起眼。
“敬王狼子野心,左州的事情他出手最多,而且他身上还有更大的罪,父皇此次不一同处理,是养虎为患,日后必有灾殃。”
沈玉耀不觉得事情会就此了结,敬王还活着,他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焉有逃脱之理?
但曲贵妃去却不这么想。
“敬王不会有事了。太子一死,天大的罪过,陛下都可以揭过。”
“为何?他是罪魁祸首,大皇兄所犯之罪,与他相比都不值一提,甚至当初杜高俊可能都是死在他手里,父皇就这么放过他?”
柳暗花的事情还没有爆出,沈玉耀没有跟曲贵妃说此事,但就目前查到的证据,敬王就足够被砍头数百遍。
像那大厦倾倒的郑家,再多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一刀落下,身首分家。
“玉阳,即便你父皇是皇上,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他需要顾及天下臣民。”
曲贵妃说的话,沈玉耀大概能明白,就像这次的祭天和下罪己诏,皇帝就是被迫之下做出的决定。
可这些不过是面子工程,让沈玉耀去做选择,她会和皇帝一样,若是一次拜神,一张轻飘飘的纸能换来太平天下,她每天都下罪己诏,也无所谓。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玉耀无法切身的理解古人对名声的看重,对青史的重视,这才会有这些想法。
皇帝呕心沥血的对付世家大族,建立中央集权制度,为的就是能给后世子孙一个榜样,让后世谈论起他时,功大于过。
而皇帝一旦下罪己诏,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后人会反复观看罪己诏的内容,这就跟在无数人面前承认错误,一次次发誓自己会改一样。
是令人会极度挫败的事情。
此事要下很大的决心,而走了这一步,就必须忍一忍。
“皇室造的杀孽太重,先帝为了给陛下铺路,杀了很多功臣。后来陛下登基,为了稳固皇位,赐死十几个兄弟叔伯,到最后,只有敬王还活着。他是陛下留给皇室的遮羞布,让世人明白,皇室,没有那么薄情寡义。”
曲贵妃轻声说着,面无表情。
都死的差不多,就剩下一个兄弟了,还留什么遮羞布啊,当别人是傻子?
沈玉耀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想法。
但实际上,世人就是如此,宽恕恶人,严待好人。
杀一人,他们会唾骂那个人的品性,杀百人,他们会惧怕那个人的力量,杀九十九留一,他们会同情。
他们会说,那人还没有坏到骨子里,若真是个嗜血好杀之徒,怎么没全杀了呢?
“可是他不死,就会继续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陛下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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