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立刻否认,如果安德廖沙不愿意,马尔金没有必要强迫家族继承人,就算排除佛奥洛夫家族,马尔金多得是可供挑选的联姻对象。
我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很近了,但缺失了关键的一块拼图,我不安地咬咬嘴唇,不好的预感迎面而来,我不自觉绷紧了神经。
“恭喜你。”
我换上真诚的笑容,她喜欢安德廖沙,少女的心事最是藏无可藏,昨天她在邮件里隐晦地提及了一个会让她一会苦恼,一会开心,大多数时间她凝视着背影的男人。
我当时只觉得离奇,能把阿纳斯塔西娅变得患得患失,丧失自信的人会是谁——原来是安德廖沙,是他就不奇怪,不是我偏袒自己的哥哥,不说出身,外貌,哪怕是性格,头脑,品格,安德廖沙在贵族少年之间也称得上出类拔萃。
天之骄子的倾心珍贵而难得,阿纳斯塔西娅如愿以偿了,只是,没人能比我更能怜惜安德廖沙的处境,被迫走进一段婚约的滋味简直是折磨,何况那个人是骄傲而向往自由的安德廖沙。
“谢谢你,弗洛夏,所有人中我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你的祝福。”阿纳斯塔西娅语气诚恳,她似乎极其期待着,但这份期待中包含了许多其他的情绪,她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我会幸福的。”
阿纳斯塔西娅说出的这句像是誓言一般的希望,成为了萦绕在我脑海里的话,根深蒂固的,像是美好的诅咒,当她把车子顺利地停到初级部楼下,我还一直在想着这句话。
阿纳斯塔西娅和我交换了手机号码,并约好一起回家后,她独自驱车前往高级部,我沿着上次的路线寻找教室。
把雨伞放进楼门前的雨具箱里,我拍了拍肩上雾蒙蒙的水汽,圣尼亚学院与卢布廖夫很近,但我一时半会还无法回去,我揉揉鼻子,小声地咳嗽两声,黏连不断的湿气包裹了全身,好像衣服吸满了水,沉甸甸的重量。
四面八方的视线已经不能让我难受,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对我不再构成实质的压力,我很吃惊自己能适应得这么快,但最近的我出格的举动不止一两件,我越来越看不清这到底是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210章
chapter 209.冲突(一)
我掀下兜帽,脱下防雨外套挂在后门,路上阿纳斯塔西娅讲述了许多,从她那里我知道了更多细节:比如她和安德廖沙的童年,有关于堪称大型灾难的初恋故事。
可知道的越多,我越苦恼,拉开椅子,我学着艾勒那样一头瘫在课桌上。
因为从头到尾阿纳斯塔西娅的叙述中只有“我”第一人称,这不奇怪,可她根本没有试图去描述安德廖沙,一个词也没有,像是被高高架起的神像,安德廖沙作为恋慕的客体,他的感情阿纳斯塔西娅似乎并不在意。
我换个方向继续趴着,眯起眼睛,雾气沾在窗户上,雨水也浑浊不清,仿佛在纯白中滴入墨水,沉闷的灰色永久而不可改变,哪怕只有一小滴。
“可你也没有资格对他人的情感指手画脚吧···自己的都没完全弄明白。”
脸枕在胳膊上压变形了,我口齿不清地咕哝,浓重的阴沉天空,是模糊不清的世界,沉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变化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每个人在这场局面中都有合适的位置,发挥着作用,没人能让这一切停下来,它是所有人的希望与渴求,形成了势不可挡的力量。
文学课照例是一部让·拉辛经典的戏剧电影《费德尔》,阿咖达女士摔伤了腿,她坐在轮椅里脸色蜡白,据说她踩到湿滑的青苔从台阶上滚下来了,搞不好是骨折这种严重的伤势,因为说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康复。
——以上来自消息灵通的阿列姆,他双手环胸,背后靠着我的桌子,盖伊的位子上空空如也,他请了病休,错过了大半个测验周,下个学期估计要重修,留一级的盖伊不会和我们一个班了——同样来自一脸感叹的阿列姆。
泛黄褪色的画质看得人眼睛酸涩,我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发呆,《费德尔》对我而言实在不能说有趣——希腊戏剧中的宿命感与詹森主义的人类原罪论、命定论相互纠缠、结合,让·拉辛的剧作有一种幽闭感,一种危机遍布的气氛,整体设置像监狱一样不透风。
室内的空气很闷,我忍不住又开始小声咳嗽,而随着情节的展开,剧情紧张感一路攀升,没有缓冲余地——少量的人物被幽闭在一个不断恶化的世界中,被迫直面自己的欲望和追逐欲望所带来的冲突,逐步地走向毁灭,不得喘息。
——命定论(predestination),贯穿始终,我捂住嘴,把咳嗽的声音压在舌根下,人物的自我分裂,内在冲突,一种深刻的人性深处的无力和无助,冲出幕布把我包围。
仿佛是不祥的预兆,浓郁的不安如同阴雨绵绵,再不肯离去。
艾勒则完全不受影响,她在文学课上睡得很熟,凑近了还能听到她小小的鼾声。
到了音乐素养课,课程的内容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主要音乐流派风格演变史:晚期浪漫主义与现代主义的过渡阶段,艾勒睡足了觉,精神饱满,但她显然对音乐史更不感兴趣。
于是,她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棋盘格,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大堆切成小块的橡皮,分给我十二块,我听着她仔细地介绍俄罗斯跳棋的玩法和规则——又称国际跳棋,一种始于 956 年奥加尔公主访问君士坦丁堡的古老棋盘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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