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这咒怨刚好满足了为他执行死亡的条件。
此时此刻,两位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替死神索命的“咒怨执事”,就站在他家门前。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泄密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人。”
忘了是哪部电影里,一位反派角色曾恶狠狠地说过类似的话。
虽然未必是受这部电影的影响,但在发现那个喜欢拿着望远镜窥望的男人之后,周骞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如果他死掉就好了。
不管是怎样的死法,我只希望他死掉,立刻死掉。
那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是他十四岁那年。
他甚至想过亲自动手。他的谋杀计划幼稚得天衣无缝,一直没能实施不是因为他的拖延症,而是因为他太怂。
后来他也有了一架望远镜,八倍的,他用它去窥那扇窗。他想看清对方的模样,要是能看到更多——比如像他偷穿母亲衣物那样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样甚至有可能反制对方。然而对方似乎早有提防,从不拉开的厚窗帘就像一道严密的防火墙,彻底封死了他一窥玄机的幻想。
再后来,他确认了那扇窗属于504室,有几次便寻机摸进对面的6号楼,既然没有杀人的勇气,便打算重施当年住在老楼时报复恶邻的把戏。可他忘了,小高层居民的生活习惯和老楼不一样,这里没有腌菜坛子和泡菜缸。
青春期说短也短,说长也长,有欢乐,亦有哀伤,有阴影,亦有阳光。又过了一段时间,周骞开始和班里一位很干净也很安静的女生交往。那女生学习很好,而周骞那段时间成绩出现滑落,他很怀疑是自慰过多导致智力下降。于是他克制欲望,奋发图强,再不偷穿母亲的衣物,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和那女生身上。时间一长,他便将那个爱偷窥的男人渐渐淡忘。
就这样过了平静的三年。
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六下午,他和那女生一起去了书店。那书店离他家不远,主要卖书,兼售文教用品。他给她买了一套精致的书签,结账出门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刚好走进店来。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那男人却看了他一眼,还露出了笑脸。
女生问周骞:“谁呀?”
“不认识啊。”
他说的是实话。
“那为什么朝你笑?”
“不知道,大概只是出于礼貌吧。”
话虽这么说,周骞心里却觉得,那个短暂的笑容,似乎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
“长得还挺帅的,眼毛比女的还长。”女生说。
“你看那么仔细啊?”
周骞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去。
那男人已经走到书店最深处,身影变得模糊——似曾相识的模糊。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不动声色地送走女生,然后飞快地跑回小区,在6号楼下蹲守。
那男人过了很久才回来,还领着一个黑黑的小胖孩儿。
他不敢太靠近,一直等那男人用门禁卡开楼宇门、把黑胖小孩让进去,才从花丛间探出身。虽然这次他没能跟进楼去,却隔着楼宇门上的玻璃,看见电梯停在了第五层。
等他回到家后,很快便在504室的客厅窗前望见了那黑胖小孩的身影。
这下周骞终于确定,那男人就是那个终日拉着厚窗帘的房间的主人,那个知道他秘密的偷窥者。
接下来的七年里,周骞不止一次忆起那天书店里那男人的笑容,越想越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
尽管他已经知道,自慰是一种非常正常的行为,就连他那位干净又安静的女友也做过同样的事,但是,沉溺于穿着异性衣物——并且还是自己母亲的衣物自慰,显然不能算作正常行为。
特别是,当他和女友有了实质性的亲热行为、对彼此的身体渐渐熟悉之后,他又重拾了那个癖好。他甚至觉得,比起做爱,还是那种方式更能带来刺激感和愉悦感。
不过,每次忆起那男人的笑容,他便心虚。尽管他从未收到过任何要挟或恐吓,但他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只要对方愿意,随时随地都会将他的秘密公之于众,或是将他玩弄于鼓掌。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在心里怨恨那男人,一遍遍诅咒那男人。可一年又一年过去,那男人依旧好好的。
也许,诅咒时加上对方的名字,效果会更好?他自己也觉得这想法可笑,却不由自主地溜进6号楼,在504室门外的垃圾袋里翻找。可尽管他辨别了无数张被涂抹的快递单,拼凑了无数张被撕碎的外卖小票,那男人的名字却始终没找到。
那些快递单和小票上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皓妍”。
夜深了,铭久和晴夏坐在安全楼梯的台阶上。楼道窗开着,外面一片寂静,听不出有人要进楼的迹象。
“幸好咒怨执事不用吃饭睡觉,也不用上洗手间。”铭久自言自语道。
晴夏没接话。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铭久又说,“也许那男人今晚不会回来了。”
晴夏还是没接话。
“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晴夏看看表,终于开口:“再等四十二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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