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冯莹去果林、路边捡了些碎石残砖,用撮箕慢慢端回来;又在屋后挖些黄泥巴,还扯了几把枯草;材料备齐后,她自己动手在走廊边缘,砌了个小柴灶。
灶砌好后,冯莹便去芜蔓坝买锅。专署地委所在区域叫芜蔓坝。解放前,这里只有少量的人家,大部分是荒野和坟地。现在芜蔓坝的中心地带,已按东、南、西、北修建了十字形的四条街道,沿街兴建的百货大楼、邮局、银行、书店、医院及学校等,已陆续完工。住在这一带的人,再也不用去老城买东西了。以后人们把这边叫新城。冯莹来到芜蔓坝商店,买了刀、锅、砧板等炊具,又在路边卖柴的地方,选了两捆干柴,叫卖柴的人挑着随她送到家。她还去粮店买了米、油和面粉。
一天下午,赵彬因单位有事要处理,便从水库回来了。他走到自家门口,见走廊上砌了一口灶,很是吃惊,就站那里对着屋内,喊道:“小冯,小冯。”
“来啦,来啦。”冯莹在屋里应着。
赵彬一见冯莹走出来,就指着那口灶,严肃地问她:“这是谁垒的灶?”
“我垒的,怎么啦?”冯莹不屑地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老早就跟你说过,走廊上不允许砌灶!”
“没人允许,我敢吗?”
“谁允许你的?”
“哎!你眼睛长哪里去啦,这么多人砌了灶,你没看到啊。”冯莹生气地说。
听冯莹这样说,赵彬左右转头扫视走廊,果然看到有几家门口,也砌得有灶。赵彬什么也没想,只皱着眉头对冯莹说:“你不要跟别人学。”
“我怎么跟别人学,是行政科在食堂门口贴的通知,说从现在起,可以在走廊上砌灶。”
“原来这样,那我问你,你就直说行政科出通知,允许在自家门口砌灶,不就行了吗。”
“我怎么跟你直说,你一看到我,就把脸拉得老长,像我犯了好大的错误样。”冯莹撇嘴说。
赵彬忙赔笑道:“对不起,是我犯错误了,我没有调查,就乱发言。你在街上请人砌的灶?”
“没请人,我自己弄的。”
“你砌的灶?”赵彬惊得睁大眼睛望着冯莹,好一会,才抿笑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砌的。”
“搅泥巴时,里面要掺些草,砌的时候,先用有草的泥巴,和小石块,围个半圆形,然后在灶门两边,各竖一块砖头,砖上搁一块瓦片,再用碎砖头和草泥往上垒高,接着借别人的锅放上去,定个型,最后用黄泥巴,围着框架抹,这样就成功啦。”冯莹得意地说道。
“你怎么会砌灶?”
“我小时候,看爷爷垒过灶。”
赵彬拍了拍冯莹的背,抿笑着进屋去了。冯莹跟进来,问赵彬:“你又要开会?”
“不是,局里有些工作要处理。”赵彬说。
冯莹端起台板上装有菜的筲箕,说:“我做饭去啦,你自己倒水洗脸。”
赵彬洗完脸,走到桌子边,从抽屉里取出《水利工程施工》,坐在高藤椅上翻看。
冯莹忙了一阵,把炒好的茄子、豇豆、鸡蛋番茄汤,摆在外间高独凳子上,又从锅里舀了两碗饭,端进来,朝里间喊了声:“吃饭。”
赵彬放下书,走出来,接过冯莹手里的饭碗,在独凳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冯莹夹了一筷子茄子,放赵彬碗里:“你尝尝,味道怎样。”
赵彬吃了口茄子,点头说:“好吃。”
冯莹坐下来,给自己也夹了两片茄子,送进嘴里,边吃,边说:“我最喜欢吃茄子啦。”
赵彬朝冯莹望了眼,说:“我读高中时,因给进步杂志写文章,被国民党抓进监狱,在那里,我吃了三个月的茄子。”
“天天吃茄子么?”
“嗯,顿顿吃,后来我一看到茄子菜,就恶心。”
“啊,你怎么不早说?”
“不过今天,我吃你炒的茄子,感觉还好;这几道菜的味道都不错。”
冯莹一听赵彬表扬她,顿时兴奋起来,就眉色飞舞地说道:“我小时啊,最讨厌做饭。我住在娘娘家时,只要一听到娘娘说,要教我做饭,我就跑啦。后来娘娘做饭,就在灶边放把椅子,要我站上面,看她炒菜。我不想看,她就说,女孩子不学做饭怎么行。有次,我实在不想看炒菜,就从椅子上溜下来,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娘娘捉住,又抱到椅子上站着。我跟娘娘说,我长大啦,学做饭。娘娘说,你长大啦,有好多事要做,那有工夫专门学炒菜。还有次,娘娘正在给我讲炒菜要注意么子时,吴元进来啦,他喊我出去玩……”冯莹说到这里,忽然看见赵彬脸色不自然,就不往下说了。
吃完饭,冯莹把碗筷收捡好,坐在藤椅上,拿起一件小孩单衣缝着。赵彬望了望冯莹,想着,自从去了水库工地,就没陪冯莹散过一次步;又想着,冯莹已好久,没向他提及工作的事,看来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过她生完孩子,肯定又要闹着要去工作。但无论怎样,目前家里总算风平浪静。
晚饭后,赵彬陪冯莹在专署大院散步,当他们走到花园旁时,冯莹忽然对赵彬说:“我好像闻到桂花香啦。”
赵彬说:“桂花九月份开,这才八月中旬。”
“早桂花,是八月开。”冯莹使劲嗅着鼻子闻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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