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门微掩着,门前站了个穿麻色短衫面貌清秀的迎客小厮,瞧着姚怡珠一行过来笑得眉眼灿烂说:“姑娘,我们店铺后日才开张,请姑娘后日来,今日也可留了名字,等后日来时多些折扣。”
桃花瞪了那小厮说:“谁要什么折扣,这是我家姚行首,来见你们掌柜的。”
绿意远山院的姚行首,甜水镇鲜有不知的,那小厮听了慌得退了几步,见姚怡珠笑得曼妙又不说话,小厮只胡乱说道:“我进去问问掌柜的。”
小厮推了身后的门进去,和一个穿青衣褙子的女使说话,姚怡珠也不待回话,径自走了进去。
屋里四面皆窗,垂了米白色纱帘,映着光格外通透,东西两面各立了两排衣架,衣架上整整齐齐的挂满了各色女式衣服,有衬了单里的夹衣,亦有衬了棉里的夹袄,轻粉、鹅黄、青绿、翠兰各自芳菲;百褶裙、石榴裙、双纱裙、任君挑选。
与别处成衣铺不同的是,这里并不曾拿柜台阻隔了,尽可穿梭上手摸忖挑选,柜台摆在当中,面子是透明琉璃做的,里面物品一览无余,都是钗簪耳环类,并不贵重,不过木制、银制罢了。
姚怡珠随手勾起一件丁香紫的交领夹衣,嵌夕岚色滚边绣折枝合欢花,合欢绣得精巧,连花芯都用了米色丝线挑得分明,心里忖度若能配了夕岚色百褶裙也分外清丽,可惜面料太过平常。
随手放了又左右环顾,当中衣架上挂了搭配好的两套衣服,杨妃色掐腰夹衣配了蜜合色裙子,裙边绣了杨妃色缠枝桃花的,又有湘叶黄交领滚草白缎子边夹衣配了草白色褶裙的,旁边是两个干净利索,穿着正青色襦衣长裤腰系米白色汗巾子的妇人,交手伺立。
桃红盯了那湘叶黄的缎子夹衣,伸手捏了捏衣角边,触手细腻堪比丝绫,不由得说:“这与平常的缎子大有不同。”
伺立的妇人未及答,桐花在楼梯口迎了说:“我家掌柜请姚行首上楼。”
姚怡珠行来早瞧见窗子前花梨木平角案几旁坐了一女子欠身相迎,尚未及笄,脸如白玉,眉似远山含翠,双眸若秋月碧空净澄,乌黑青丝拿两股鎏金嵌白玉铃兰花钗子在头顶挽了双鸭髻,耳边垂了白玉铃兰花耳坠,绢纨色丝缎裁了交领夹衣,欧碧绿滚边挑绣了折枝竹叶,又系了蜜合色暗纹撒花及腰褶子裙,珍珠盘的铃兰花禁步落在裙上,虽未长成然风采若月白风清,海棠醉日。
绕姚怡珠不由得愣在当下,到底是见识贯的,立时启唇挑眉笑了坐下说:“颜掌柜好风采。”
青秞伸手取了风炉上紫砂壶,一色全新乳白色嵌吉金咖色宝象纹边的官窑带盖瓷盏,茶汤翻飞,盖了,桐花接了托到姚怡珠跟前说:“姚行首请用。”
姚怡珠浅尝即止,只觉茶色清新,味淡雅,心有讶异笑问:“这不是一般的井水罢?”
“上半年收的桃花上的露水,拿瓷翁封了就地埋在树根下,昨日闲来无事才泡了一回,今日正好叫姚行首遇上。”青秞笑说。
“原来颜掌柜亦是雅人,想来也应如是。”姚怡珠笑说。
青秞说:“姚行首谬赞,论风雅怎及姚行首,我也不过是家里种了桃树,贪玩罢了。”
寒暄了了,姚怡珠便道:“早听闻颜掌柜的绣样稿出神入化,今日见了楼下的衣服才知设计更是高才,故想请颜掌柜亲自为我设计一款秋衣。”
青秞抬眼打量姚怡珠,青丝乌鸦鸦挽了玉凤髻,斜插了红宝石金簪,肤白无暇,眉飞眼媚唇若春花,内里穿了水华朱红色牡丹暗纹裹胸配及腰朱颜酡团花纹石榴裙,外罩青鸾色掐腰褙子,色比牡丹更胜三分。
青秞暗叹,从来没有浪得虚名的,姚怡珠纵艳名远播也是实至名归,略做思忖说:“敢问姚行首定制的衣服是何种场合所穿,或者所为何事,抚琴,起舞,赏花,看书,,,,,,,?”
姚怡珠倒是头一次见做件衣服还如此盘问的,不由得扬了扬眉笑道:“依颜掌柜之意,若抚琴当如何,起舞又当如何,赏花呢,亦或读书呢?”
言辞咄咄,句句紧跟,青秞并不以为意,笑意浅淡随手从案几下的屉子里抽出了纸笔并颜料盒,垂目提笔,动作间已勾勒出三幅草图,推到姚怡珠跟前,食指一一点过,这套影青蝶舞可抚琴,这套洛神霓裳可起舞,至于赏花嘛,这套朱柿杏染正当时,姚行首见多识广,何须我多言,自可辨识。
正如青秞所言,姚怡珠见过的衣饰如过江之鲫,落眼一看顿时双眼冒光,敛了笑容正色低首致歉说:“方才我以为颜掌柜年幼,出言唐突,怡珠在此致歉了。”眼眸一转又恢复如初笑道:“若颜掌柜应我一事,我亦可介绍行院的姐妹来此。”
青秞莞尔说:“若姚行首定下的衣稿,我亦可以答允一稿一衣,不制第二件。”
姚怡珠顿时笑得唇启眉开说:“好个妙人,那我便先定这影青蝶舞。“
青秞说:“好,姚行首可三日可后看稿定夺。”
姚怡珠才下楼,绛影纱帘一动,刘娘子走了出来,瞧着姚怡珠下楼的身影问道:“掌柜的,可是姚行首?”
青秞见刘娘子似面有不同,心底思量起来,刘娘子原本供职于朝廷文绣院,性子刚硬了些,遂离职而出,宁愿萎顿于乡野也不肯受雇于人,还是脱赖了元妈妈才能请了出来,来时已经说了并不是雇佣,来去自如,按件计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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