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说赵妈妈是如何送礼去玉蝉那边,若薇对翠茹道:“你把二爷的家常衣裳收拾出来,我先熨烫了,再熏香。这一大柜子的衣裳,他许久没穿了,都有一股味道了。”
“姑娘,您还想着这事儿啊,还是先想想怎么把管家的事儿怎么分派吧。”翠茹着急。
若薇指了指自己的头:“你要想这个位置是你二爷帮我拿到的,我可不能只顾着管家的事情,也得饮水思源啊。再说了,我若风声鹤唳的,大嫂指不定又得想出什么招数,还不如我慢慢的捋一捋。”
翠茹竖起大拇指:“还是您高,其实要奴婢说,您还是有个哥儿,比什么都强。”
这个道理若薇当然知晓,所以,她头一件事情,并非是管家,而是先和刘寂把关系打好。要不然,累死累活的管家,被人钻了空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从大局来看,婆母今日解决这件事情堪称完美,现在对牌在她手上,两个儿媳妇为了不把差事办差,恐怕拼尽全力,她还能平衡全局。训斥了韩氏故意让她听到了,也算是让她出了口气,现在分了韩氏的权利,让她开始紧张,就没那么机会作恶,如今还拉自己加入战局,既是保全自己,也是试探自己的能力,最后,婆母依旧稳坐钓鱼台。
一件衣裳里里外外的褶皱都熨烫平了,再把熏笼口朝下倒扣在熏炉上,薰炉里放的是雪松香,雪松清新带着冷冽,闻起来还有一丝丝静谧只意,晚上穿这件衣裳也好安寝。
这边若薇正在熨烫衣裳,那边玉蝉也在熨烫衣裳,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之前差点被卖出去,十分之绝望,还好后来被刘顺救了。太太也见了她,说是玉晴趁她不备放了一根金钗在她房里,那根金钗也不是二奶奶的,而是玉晴胡乱诬告,顾妈妈又怕新奶奶脸上过不去,所以遮掩过头了。
玉蝉得到的真相是这个,她想怀疑二奶奶,可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怎么有那个资格?
所以,她被送到胡老太君这里后,并不敢歇息,主动替老夫人熨烫衣裳。
这也是她做惯了的活儿,二爷这个人很挑剔,虽然他习武,可是并不是那等粗鲁的武人,反而要求颇高,自然二爷也不许她们待在房里。
这个时候赵妈妈过来了,见玉蝉如此勤快,只笑道:“玉蝉姑娘,我们二奶奶在太太那里听说你的事情,特地打发我过来送些补品和银子。她呀,很是自责,当时你的事情她一开始找了太太身边的芸娘子,后来二爷一回来,她就立马和二爷说起,终究还是让你受苦了。”
玉蝉当然不信二奶奶会为她这个奴婢这般,但面上还要道:“奴婢何德何能,能让二奶奶惦记着。”
赵妈妈关心道:“之前你做事儿一向勤勉,二奶奶也是看在心中,如今你遭受不白之冤,还好如今一切柳暗花明。既然调到老太太这里了,就好好当差,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老婆子,咱们到底都在二房伺候过。”
二人关系就不是很熟悉,赵妈妈也怕多说多错,说完放下东西也就告辞了。
这些补品和十吊钱玉蝉都收好了,这些补品还真是上好的补品,只是她一个下人哪里有闲工夫吃,至于十两银子……
以前她管着二爷的院子,随手打赏别人三六百钱不在话下,常常几钱银子就打发出去了。
这十两银子她还不是很放在眼里,只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了。
府上零零总总的事情,得亏小王氏手头散漫,也能窥见一二,回来之后就同刘宏笑话:“这个韩氏真是个棒槌,我不过言语挑拨几句,她还真的去做了,如今两房分崩离析,这才是我们要看到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娘子,你才是真高手。”刘宏称赞她。
小王氏摇头:“若非是咱们二人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你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我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哪里还用这样下作的伎俩。”
曾几何时王家可是高官厚禄,端端几年风云变幻。
刘宏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父亲一起出征,素来仰慕父亲的他,也想成一个大将军,可自从父亲爵位没了,他们寄人篱下,人生就此改变。
如今的他不过办些闲差,这还是父亲给他找的,却对刘宥刘宏百般栽培,刘宥恩荫工部员外郎,刘寂如今更是正四品指挥佥事。甚至这二人若有一人成为世子,后代更是永享侯爵,从此云泥之别,同时刘氏子弟,为何不能争?
一瞬间的阴霾划过眼眸,刘宏自嘲:“要是每个人都故作清高,能和这位袁氏夫人一样就好了,我母亲就是太老实了,算不过她。一心一意的看护她的孩儿,甚至还帮宥哥儿都寻了个好去处,可你看她何曾把我们这几个人放在心上。”
小王氏微微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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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还没用饭吗?我常常在南镇抚司忙起来不消停,你要早些用饭。”刘寂走进来时,看见灯光,还愣了一下。
若薇上前道:“我知道你要忙,我也很不敢耽误你的前程,可今日是我们夫妻第一日吃晚膳,总不能不等你吧。”
明明这个院子还是一样的院子,没有什么分别,可一切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回来就有人温温柔柔的上前和你说话,递一杯热茶到你手里,还递了热帕子给他,换上家常衣裳都是舒服的很。
屋子里一股馨香,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难怪人家说温柔乡亦是英雄冢。
所以,即便在南镇抚司用过饭了,刘寂仍旧拿箸夹菜。
“不知道你素来爱薰什么香,就先薰了雪松香让你闻闻,你爱什么,只管告诉我。”若薇知道聪明人犯糊涂一般都在小细节上,所以她格外留心。
人吧,有分寸是好事,但是刘寂觉得若薇也太见外了,他拉着若薇的手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挑剔。”
若薇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会说话,她把一碗汤放在他面前:“我自个儿亲自炖的,熬了好几个时辰的花生黑鱼汤,我听说黑鱼汤对伤口愈合最好了。”
在刘寂看来,若薇这样的千金小姐若是擅长风雅之物,如同桃花羹这样的,汤能入口他就开夸,就是没想到喝了几口,只觉得舌头都快香没了,抬起头看若薇,“真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点,来,还有冻豆腐,我昨儿就吃着好,今儿让厨下又做的。”若薇替她又用另外的筷子布了几筷子菜。
等他用完饭,她又把今日下半晌的事情同她说了:“太太让我和大嫂一起各管些事务,审那些领票妥当不妥当,若是妥当,就让我们各写条陈上去太太那儿拿对牌。”
刘寂看着她:“你们的事情分派了吗?”
“还没有呢,芸娘子那边下晌和我说了,可是你想啊,芸娘前脚走,我后脚就找上门去,这也未免太心急了。再有,我也想问问你的意见,不是拿后宅的事情烦你,是我怕我行差踏错,给你丢脸。”若薇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勾了一下他的腰带。
杜家是怎么养女儿的,刘寂真的觉得不过才几日,就对她爱在心里了。她和她姨母不同,虽然为人明快,但说话非常好听,做事情从不擅专,为人心也正。
尤其是她待自己一片热忱,这点刘寂是看的出来的。
“这些天,我也总想来着。”刘寂看向她慢慢靠近,和她在烛火下抵着额头。
若薇双手放在他脖颈后面,略微有些害羞:“原本我是极其不喜欢这种事情的,听人说很疼,可是和你,总觉得如入西方神仙极乐世界一般。我就在想,我不要这些女儿家的羞怯,也愿意。”
女儿家这样剖开一片心对他,平日最重视闺誉最正经的姑娘这般,刘寂只觉得自己有些飘飘欲仙了。
他一把就抱起了她往床上走去,窗幔散下来,红罗帐似乎遮住了所有的纷乱尘嚣,大红的绒毯沿着屋子铺开,仿佛热情与甜蜜也是一路铺开……
同样大房刘宥也刚回来,韩氏就说了这事儿:“我当着婆母的话不好说,因为怕二房的弟妹是要打发人出去,我就故意装糊涂,没想到太太把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了,如今太太让我和弟妹一起管家,把对牌也交上去了。大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罢了。”
刘宥蹙眉:“我怎么听说你把人卖到下等娼寮去了?”
“大爷只管去问玉蝉,我有没有让人这般,都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故意把这个帽子扣在我身上。就我们大房的丫鬟,那等吃酒赌钱的,也不过几板子就打出去了。你身边服侍的海棠和红梢我都不吃醋,二房那个丫头和我半点干系也没有。”韩氏越说越委屈,但心里打鼓,她是很清楚的知道刘宥为人精明,虽然偏宠海棠那个丫头,但妻妾身份不同,大爷对她还是敬重的。
刘宥看了韩氏一眼,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他知晓不是这件事情,肯定是因为袁氏偏心,尽管她总说希望看到自己兄弟和睦,实际上却偏心弟弟。
这分明是故意让杜氏来抢权。
“既然如此,你就和弟妹好好分派。”刘宥淡淡的道。
韩氏抿唇:“是啊,我原本想着让弟妹管家算了,还未辞去,芸娘就来了。”
刘宥看了她一眼,“睡吧。”
韩氏也察觉今日话多了,不敢再多说下去了,又想起分派事情,她也该拿出长嫂的派头来,要不然好似她怕了杜氏似的。
次日一早,韩氏就让人请了若薇过来,不时,就见她那位弟妹出现在门口,却是一身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看起来端庄秀美,可眼里一汪春水,脸上更是粉白相间,看起来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气色极好。
“弟妹。”韩氏笑着起身相迎。
若薇快步走上去:“嫂嫂,怎么能劳烦你来迎我?”这就叫你知道我是装的,我知道你是装的,但还要面上和睦。
妯娌二人相互推让一番才坐下,韩氏道:“那个玉晴素来是掐尖的,没想到连玉蝉也能陷害,如今太太把事情处置好,我这心里也是感激不尽。”
“这事儿嫂嫂就莫提了,我心里知道嫂嫂的为人,最是个积德积福之人,平日里施粥施药,怎么会是那等人。”若薇放下茶盏,认真道。
韩氏一口气没上来,脸上发酸,嘴上还得说若薇说的是。
丹枫笑着上前道:“大奶奶,这二奶奶过来也是有正经事儿的,您心里喜欢二奶奶,可不能耽搁她的功夫呀!”
“你这小蹄子,如今连我也敢编排了,还不下去。”韩氏说完,又指着丹枫对若薇道:“她在我这里没规矩,弟妹莫见怪。”
若薇含笑道:“嫂嫂这是平易近人,我怎么会见怪。”
韩氏颔首:“你不见怪就好,那我们就开始分派活计吧。这头一件事情就是巡夜的事儿,婆子们吃酒赌钱生事,我发作了几个人,如今倒是清静,我想弟妹刚进门,这事儿太累了,还是我来。”
这是头一件事情就想说自己躲懒啊,若薇看了韩氏一眼,不由道:“嫂子有海哥儿,我却没有孩子,不如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韩氏一噎,她本来以为若薇会躲懒的,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狠,一点都不偷奸耍滑……
第70章 管家
(下)
“翠茹姐姐, 方才大奶奶说让二奶奶管厨房,二奶奶怎么没接下,都知道厨房可是个肥差。”逢春私下问翠茹。
翠茹笑道:“还能为什么, 那管厨房的管事都是大奶奶的人,咱们二奶奶若是管那里, 必定都是掣肘。”
逢春嘀咕:“可我总觉得二奶奶不是这样怕事的人。”
翠茹看了她一眼:“别多话,此事二奶奶自有分寸。”
赵嬷嬷也在内里听若薇说起今日分派到的事情:“厨房那里我推辞了,大房两个孕妇还有个病弱的海哥儿,长辈们老太太身子不爽利,须知病从口入, 她们有一点儿不是, 定然要怀疑吃食的问题,谁知道大嫂是不是想借着我的手想除去什么人,恐怕她本人就是想不到,身边的人也会撺掇。”
“二奶奶做的对, 咱们初管家, 不知道深浅。厨房这种地方最容易让人捣鬼。”赵嬷嬷也觉得有理。
若薇就道:“再者我初来,就公然抢了有油水的差事, 外人又怎么看我。”
的确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赵嬷嬷又问:“那您现下的差事也不少啊?”
“我现下就管两桩事儿,一是丫鬟仆妇们的安排,就比如这个巡夜, 也是要我来安排, 这样固然容易得罪人, 但也容易安插人。再有就是家里家外婚丧嫁娶如何支取银钱, 这有定例。”若薇看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皱眉:“大奶奶也太不地道了,都说了平分的, 您怎么还同意了?”
若薇笑道:“嬷嬷,说句诛心之论,靖海侯府的世子之位难道还要很久定下吗?若二爷请封世子,这家原本就是我来管了,和她无关,若是她是世子夫人,那我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可我带来的这些人,总有差事做。”
表面上若薇为韩氏分担了,其实韩氏不放权,若薇也不想真的揽事,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她看似退,其实以退为进,韩氏为了揽权肯定掐尖要强,事事争先,如此一来,她的身体未必还撑的住。
这后宅里,什么时候身体最重要。
此事韩氏还沾沾自喜,关嬷嬷道:“二奶奶到底年纪轻,最后还对奶奶您千恩万谢,她还真以为能分派人手呢?要布置的人咱们早就布置下去了。”
“好了,关嬷嬷,少说几句吧。到底她和咱们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做人到底还是要留一线。”韩氏现在不太信关嬷嬷,也不敢轻举妄动,杜氏也没有争夺强权,看的出来还是有分寸的。
“我只要把家管好,让婆母对我放心就好,大爷对我敬重,做好这个大奶奶就好。”
关嬷嬷也不敢说什么了。
倒是袁氏和靖海侯吃饭时听说了,袁氏问道:“我不是让她们平分来的吗?怎么这家听着还是老大媳妇管着,倒是巡夜这样的累的活儿分给二奶奶。”
芸娘子也不好评价两位奶奶,只道:“这奴婢就不知了。”
袁氏先让她下去,再自嘲的对靖海侯道:“都盼着儿孙团圆,可我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又有两个儿媳妇,就闹成这样。老大媳妇以往看着还不错,自从寂哥儿媳妇进门,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家里啊,还有的闹。”
桌上摆着的菜都很清淡,靖海侯巡视了半天:“怎么没有昨儿那黑鱼汤,那个黑鱼花生汤,我吃黑鱼,你吃花生米,昨儿不是说让今儿也做的吗?”
袁氏捂嘴直笑:“我的爷,你都多大的人了啊。这也不是厨房做的,是寂哥儿媳妇昨儿孝顺我们的。”
“原来是寂哥儿媳妇做的。”靖海侯摸摸头有些不自在。
袁氏摇摇头:“你呀!寂哥儿好容易从外地办公差回来,宏哥儿夫妻也在,老太太今儿身子爽利了不少,我想让大家一起在这儿用饭,咱们一家人可是好久都没一起团聚了。”
“好,你去安排去。不过,我不是说了让宏哥儿他们住一个月就走吗?他们也有自己家要顾。”
“你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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