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过来接亲的刘寂却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喜笑颜开,听到有人恭喜都拱手回礼。
他平日也穿红,但多半是飞鱼服,只是那件衣裳颇有肃杀威严之感,而今日的喜服,却多添了几分柔色,显得高挑俊美。
刘寂转身看了花轿一眼,又迅速转过身子来,只觉得心怦怦跳。
“再放几架鞭炮,一路多热闹些。”
今日成婚,明日就要下山东,刘寂歉疚的很,也只能把排场弄的大些。
因此,刘寂要花轿再绕了一圈,让人看看他们的婚礼多么热闹,若薇又被颠了一圈,在花轿里坐的简直都要骂人了。
即便天气不算热,但是这样颠的头昏脑涨,也让人受不了。
还好在她快失控的边缘,终于听到落轿的声音,若薇觉得自己宛若提线木偶一样,被两个丫头扶着走。
“姑娘,抬脚过去,有门槛。”翠茹提醒。
添香又道:“姑娘这里有些滑,您小心点。”
这是要去拜堂的路上,拜堂后,再去新房揭下盖头,出来和诸亲友会面吃茶,亲友们送相关贺礼,如此礼成才入洞房。
蒙着盖头,眼睛看不到外面,但是听觉格外灵敏。
尤其是被扶着进大厅后,人声鼎沸,靖海侯夫妻端坐高堂,新郎牵着红绸引新娘子进来的时候,引发一阵小高潮。
新娘子虽然被盖头遮住,但是身段窈窕风流,看起来纤细袅娜,让众人对她的相貌愈发好奇。
容梵音也在一旁观礼,心中感叹极了,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来的人更多,因为刘寂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年纪轻轻就能和年纪足以做他爹的人同朝为官,自然巴结的人很多。
人生真是无巧不成书。
但看看不远处坐着的刘寂几位异母兄弟,容梵音舒了一口气,还好现在她不用再和她们打交道了,这些人可是很难缠的。
主婚人喊着“一拜天地”
若薇立马弯腰行礼,又听主婚人喊道:“二拜高堂。”
最后夫妻对拜,若薇很怕他们头撞在一起,但还好没出糗。
接着人又扶着出去,这次刘寂步履轻快,前面拉着红绸的也是越来越快,若薇差点被拉了个趔趄。她直接站定不走了,刘寂正兴奋着,结果见若薇站定了,还以为她有什么别的事情,连忙用眼神询问她身边的两个丫头。
翠茹小声道:“姑爷,您方才走的太快了,我们小姐跟不上您。。”
“咳咳,我知道了。”刘寂原本是个十分谨慎,并不冒失的人,今日却有些失态,但是她这样直接按住红绸,也怪可爱的。
若薇见他刻意放缓脚步,忍不住笑了。
出了院子,又坐上小轿子,约莫片刻功夫,就到了正院,若薇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感觉很想睡觉。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小丫头子们喊着。
逢春和半夏从喜盒里拿出喜糖纷发给诸位,地上撒了一地的糖果,都在地上抢着。
进了正房,若薇从盖头底下看到了自己的新床,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坐下去差点弹起来,用手一摸居然是核桃还有红枣桂圆这些干果。
坐定后,手上的喜绸被人拿走,若薇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原本还想酝酿好表情,等刘寂揭开盖头。
没想到喜娘把秤杆放在刘寂的手上:“二公子,新娘子揭开盖头还要见外客,现在已经是吉时了,您要快些。”
对于新人而言,能得一笔“茶钱”就足以能抵一年的开销了,这种勋贵人家人情往来多,若是家底子薄的而言,都会让人笑话穷酸的。有这笔茶钱,就是一笔额外收入。
刘寂自己也还未缓过神来,就被塞了秤杆,他看着面前端坐的新娘子,仪态娴雅,宛若淑女,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喜娘调侃道:“二公子快些啊,新娘子怕是等不及了。”
刘寂这才行动起来,若薇原本一直笼罩在一片红影中,倏地一下,只觉得有些刺眼的光亮,再见面前站着的这个男子,烛光映在他英俊的轮廓上,红衣金冠,显得他光华四射,灼人双目,她忍不住抿唇一笑。
刘寂之前一直觉得若薇的确貌若姮娥,但最吸引人的不是相貌,而是她永远有自己的想法。就像现在,若是别的女子肯定是娇羞万分,她却是一脸欣赏的看着他,让他暖洋洋的。
“若薇——”他唤着她的名字。
若薇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上又被塞了一杯蜜酒,喜娘在旁笑道:“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日后甜甜蜜蜜,永不分离。”
喝合卺酒的时候,二人离的很近,几乎呼吸可闻,透着丝丝暧昧。
他身上的味道倒是很好闻,有一股松木的清香,不让人讨厌。她不喜欢气味不好闻的男子,也不喜欢那种粉面油头的男子,喜欢容色清俊,身上气味好闻的男子。
如果一个男子接近你,即便他貌若潘安,可你根本就不想他亲近你,那说明你不喜欢他,人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除非不提儿女之情,只提富贵权势,就像前世她伺候皇帝,也是为了权势地位,为了替娘讨一个诰封。
刘寂则根本不敢胡思乱想,他只觉得若薇靠近他一瞬间,又立马站直了,显得若即若离,他想抓住她,但是没办法,现在二人还得去见宾客,亲自斟茶。
今日若薇出嫁凤冠霞帔,异常隆重,但现下,要出去见客,又要取下硕大的冠子,换上轻巧的小冠,同时,换了一身拖地数尺的喜服。
她在屏风后换衣裳,刘寂也又换了一身殷红色的正服,换好衣裳,又各自乘轿子一前一后去了正厅。
礼仪之繁琐,让若薇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在轿子里连打了三个哈欠。
却说若薇和刘寂一起到正厅之后,门口有一位积年的老嬷嬷正等着,花白的头发梳着一丝不苟,刘寂一脸尊敬之色,喊了一声:“黄嬷嬷。”
黄嬷嬷却并不拿大,反而给若薇和刘寂请安,还对若薇道:“二奶奶,老奴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奉老太太和太太之命,给您二位引荐诸位亲朋故旧。”
原来是刘寂祖母胡太君身边的嬷嬷,若薇虚扶一把:“一切劳烦您了,真是过意不去。”
黄嬷嬷连道不介意。
现下留在正厅的都是自己人,若薇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有些人认识,有些人却是头一回见。还好身边又有个刘家的丫头,是刘寂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玉蝉,她还能帮忙添几句话。
这个玉蝉相貌清秀,说话温和,若薇还暗道也不知道此人被收用没有,若是被收用了,她就是最后一个,若是没有被收用,那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若薇也知晓姑娘家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做主子比做奴婢好,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刘寂是个花心种子就罢了,倒也罢了,若是他们心心相印,中间是容不得别人的。
现下双方还没有摸清楚情况,若薇也不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二奶奶,这位就是我们老太君。”黄嬷嬷笑道。
胡老太君看起来年纪不小,约莫古稀之龄,但是精神矍铄。若薇和刘寂遂跪在她老人家面前斟茶,胡老太君笑眯眯的,没有送金银器具,而是一对精巧的荷包,里面似乎平平的,没有任何突出。
但若薇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刘寂也是面色如常,并不觉得胡老太君给的简素。
依次又是靖海侯夫妻,他们送的是一对上古玉玦,若薇看了自己公婆一眼,靖海侯完全英武,这把年纪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袁氏就更不必说了。
再有就是成侯府,这是刘家本家的亲戚,成侯夫人是自己的姨母,曹璇当然送的贵重的一对五彩鸳鸯配饰。
姻亲马老夫人和刘水仙夫妻还有其余亲戚都各自有赠送。
亲戚们见完还要去给亲近的勋贵家,广宁伯府的兰夫人等等都要去拜会,容梵音原本正在啃水晶蹄髈,还心道就靖海侯府的水晶蹄髈最好吃,别的地方就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一抬眼,见新人都过来,还真别说刘寂和杜若薇站在一起还是非常养眼的,只是嘛……
玉蝉——
容梵音可是很清楚,这个玉蝉可是刘寂的通房大丫头,姐姐都拿她没有办法,尤其圆滑让人抓不到把柄,生了三个女儿,都嫁高门大户,地位非凡。
只不过后来才被刘寂的那个宠妾比下去,再也不复往昔。
现在她倒是很恭敬的站着杜若薇身边,殷勤的介绍着,杜若薇现在也是笑吟吟的。
若薇见了一圈长辈,同辈们倒不必请安斟茶,玉蝉正指着一个容长脸的男子道:“二奶奶,那位是我们大爷,现下在工部任员外郎。”
这是若薇第一次见到刘宥,见他面上并无太喜悦之色,颧骨较高,看起来精明能干的样子,他对刘寂说话也淡淡的:“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大哥。”刘寂抱拳。
虽然兄弟俩看起来兄友弟恭,可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不像普通的兄弟都亲亲热热的。
至于见了刘宥之后,若薇又陆续见了靖海侯原配所出的儿子们,他们最长的,年纪比刘寂大十几岁。若薇曾经找曹璇打探过,靖海侯在娶袁氏之前,原配王氏就生了两个儿子,另外还有两位是偏房所出。
说起来也是命运捉弄人,本来原配王氏带着靖海侯府泰半的钱财回去娘家,当年王家还是颇得新帝元祐帝看重,所以这些子女都过的非常滋润。还不停的有人骂袁氏简直是有病,说她心里只有小情小爱,只会跟着男人走,最后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
哪里知晓先帝又当了皇帝,王家就倒霉了,开始落魄了,还好能成个不愁吃喝的富家翁。但当靖海侯复了爵位之后,这些人就开始怨气冲天了。
他们恨袁氏抢了他娘的地位,还曾经指使御史要告靖海侯以妾为妻,在他们看来是袁氏故意骗他们的娘和离,最后她自己扶正。又想承袭靖海侯府的爵位,老侯爷在的时候因为当年王氏孝顺,对他们颇为照拂,所以靖海侯家中继承人一直悬而未决。
所以这些人的态度不冷不热,刘寂当然看在眼里,目光一凝,若薇好言好语的端茶给他们,一个个倒还是给脸不要脸。
玉蝉服侍刘寂这几年,当然知道他的脾气,平时看着常常言笑晏晏,少年义气,实际上睚眦必报,并非一般心胸开阔之人。
“二爷,二奶奶,几位姑奶奶在那边。”玉蝉连忙出来打圆场。
刘寂这才笑着对若薇道:“那边是我的几位姐姐。”
若薇颔首:“好。”
刘寂的几位姐姐倒是还好,没有方才那边那么冷淡,若薇快些端茶过来,也松了一口气。
如此会见亲友才结束,若薇先被送去新房,刘寂要留下来吃酒,他还有同窗同侪师长都得敬酒。
回去的路上,若薇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里面各种各样的气味都有,简直薰的她整个人泛着恶心,还有不停的行礼,也是筋疲力尽。
一路行来,灯影幢幢,所有的人都仿佛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转。
正房如婴儿手臂粗的龙凤烛火十分亮堂,四周也点了不少蜡烛,看起来仿若白昼。玉蝉看人并不看相貌,新奶奶若是相貌再美,并不得二爷喜欢,那也无用。
礼法重要,下人不敢随意犯上,但是好不好糊弄,又是另一回事。
赵妈妈和胡妈妈见若薇回来,都迎了上来,赵妈妈是先过来的,比若薇她们是熟悉许多,她道:“二奶奶,先沐浴吧。”
若薇点头:“好。”
沐浴更衣自然不宜许久,若薇沐浴完,皮肤泛着自然的粉色,看起来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娇艳欲滴。
刘寂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氤氲着水汽,若薇一看是他,想说些什么,终究又转过头去。
下人们悉数退走,只剩下他们两人,刘寂想着自己是男人哪能让女人没话找话,这样多尴尬。若薇可是他的正妻,妻者齐也,虽然也有夫为妻纲,但是妻子的地位和他最平等也是真的。
“今儿可累着你了吧。”刘寂道。
若薇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有点累,可是成婚嘛,哪里有不累的。只是你们家亲戚也太多了——”
其实到现在若薇也不太知晓刘寂真的是什么性子的人,她前世学了一肚子争宠的手段,可是没有学过正常夫妻之间的相处。
刘寂好笑:“是啊,太多了。”
“欸,你祖母跟咱们给的什么呢?之前我一直就好奇,不如我们俩打开看看。”若薇又兴致勃□□来。
刘寂颔首,他不喜欢拿娇拿乔的女子,也不喜欢刁蛮任性的女子,这点若薇就很有分寸,永远有新的话题,抱怨了一句,就立马转移了话题。
一对荷包看起来平平,里面会是什么呢?
若薇打开放荷包的匣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两张纸,刘寂也很意外,见若薇玉指纤纤的把纸张凑在一起。
居然是一张方子,上面写的是一些似药材一样的东西,她看向刘寂:“这是什么?难道是药?”
“这是正坤丹,药有奇效,尤其是对女子。我祖母当年陪嫁只有两家药铺,却价值千金,就是在正坤丹上。”刘寂倒是很快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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