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尴尬清清嗓子,顾做镇定正色道:“来了客,我觉得你也应该见见。”
“什么客,今日没空,忙得很。”顾望舒拍着衣服道。
顾长卿道:“金川一带似有大妖作乱,我们这儿有唯一能提前察觉大妖气息的人,需要一同商议对策。顺便,你也好见见她。”
“谁。”顾望舒随口一问:“我今日还要带这孩子去上集购置些用物,眼下为他寻不到合适的去处之前,只能由我带着。”
“依明巫女。”
夏日渐涨的蝉鸣缭绕云间,宣告着一场燥闷烦意的暑夏即将到来。
顾望舒此刻深觉酒意未散,头疼得厉害。
他站在不远的廊桥上看顾长卿开门进到屋内,招呼上屋内候着的人出来。
顾长卿总习惯在屋里燃上檀香,静心养性,行气中温,利于修行。
久而久之便不是开窗换气散得尽的。
他既然要叫自己一同议事,便不能再叫这视檀香洪水猛兽的人进屋,只能抱歉携客出来,到廊亭处一叙。
顾望舒眼看那位红衣“公子”与顾长卿客气作着揖出来,一头马尾束得精神,忽而转向自己这边遥遥的欠身一笑。
发着呆中赶忙也生硬陪上一笑。
“据金川一带的线人来报,那大妖相貌凌厉,白发,着黑色羽衣,以朱红半面具遮脸示人。”顾长卿将封书信铺在桌上,以手扶下巴说道:
“但又好像没做什么屠城大恶,只一路稍有不顺心便会草芥人命,着实是个傲慢无礼,视人命为鸿毛的妖物,而依其出没地点来看,从西域到至松州,再茂州,一路向南似有目的,只怕是正奔益州而来。”
依明思量片刻,应答道:“黑羽衣应为禽鸟妖种,妖王九子中黑羽黑鸛已死,唯剩鸟妖只属之前在下有提起过的钦原大人。只不过钦原大人从不会独行,事事皆与土蝼大人一道,又传其为童女人形,便也并不会是她。”
顾长卿道:“所以依您的意思,那妖不过只是寻常大妖,并非九子之一?”
“即便如此,毕竟大妖,不可掉以轻心。”依明道:“看样子那妖目标明确,不知这益州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了。”
总镇府内绿植不多,廊亭旁只有株叶密的梅树,正爬着只蝉欢鸣,直叫得人心烦意乱。
顾望舒斜倚在两人对角处,沉默间不由看向依明。
巫女此刻虽穿得一身男装,未同寻常女子般施着粉黛,看上去年纪上也三十有余,依旧是一副仪态不凡的大方典雅。
乌黑秀发拢成马尾,由个嵌了玉的银管束着,五官带着西域特色的分明浓烈,一双明眸大而阔长,认真思虑时的眼波流转间全如美玉流云,鼻尖挺而小巧,如樱珠般红润双唇微启。
一颦一笑都是仪态大方。
还有即便是宽松男装,也在蹀躞下束起个盈握曼妙腰肢,和隐隐可见的窈窕身材。
若是换上一身女装,若她还只是十几岁的花季时分……
那一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无人不会为之动容吧。
哪像自己。
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说,脾气还坏得很。
成天对他是又打又骂,又总是冷落无视的,哪里比得上……
“望舒,你怎么想?”
也不知道那妖是脑子坏了还是真就只是寻个乐子,否则怎会不顾这般美人的妻,偏要赖在自己身边。
“顾望舒!问你话呢,走什么神?”
“嗯?”顾望舒抖一个激灵,将刚刚散出去的魂儿收了回来。着实没注意他们刚刚说了些什么,只好悻悻尬笑道:“不好意思……”
顾长卿无奈压着怒气重复道:“我是问你、提前去与这大妖一会,无论是逼退或是制服的,只是这样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是场恶战;还是说且先观察其目的,但如此一来,若他真是想要这益州城百姓性命,那便容易落得我们个措手不及!”
“怎样都好。”顾望舒当下着实无心思虑,仅抱臂又向后舒服靠了靠。“无论哪样,叫我出手,我出便是了。”
“真不知道喊你来有个什么用,废物东西,丝毫不担事!”顾长卿气不过他这幅悠哉模样,拍桌大骂。
依明见状打起圆道:“道长,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位师兄也是除了巨邪的魁首,怎能称废物呢。”
“无碍。他向来如此骂我,早习惯了,不必见怪。”顾望舒叹气道:
“反正商议此等大事时走神也是我不对,当骂。不过若也没别的事的话,小道可否先行告退?昨夜没睡好,身子疲倦。”
哪里是身子疲倦,现在就是身心俱疲,强撑罢了。
且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
“道兄,且慢!”
顾望舒才迈出两步,听得依明在身后唤他。
“不知道兄可与我单独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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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亭寂静幽深,除却虫鸟鸣啼,风吹叶簌,再无音踪。
顾望舒正襟坐在木椅上,目光偏侧向着倚放在一旁的伞。
他深知此刻对面有人,对视而谈才是礼,怎奈迟迟扭不过目光,只好盯着伞柄全然放空。
在良久到喉咙都有些干涩的沉声后,他听到对面人先开了口。
“久仰道兄寒川泠月大名,今日得一见实乃荣幸。”
“嗯。”
顾望舒无心应答,眼中伞柄已然散了影,融进这树影中失了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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