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眉头微蹙,虽那恹意很快便被一双流光含水的温情杏眼冲刷下去。
“吃?还他娘的吃什么吃,你表演这出戏给大家看,还请人吃个屁!谁爱吃谁吃,反正老子吃不下!”
这粗野的一嗓喊出,识相的全埋了脑袋。
能在这种情形下还逆风而上敢掀桌子的直性子人,估计除了周烈文也没有第二个。
“赶出去就是了,这大好的日子里不明不白砍人脑袋是怎么回事?冯汉广,我看你真是越发没了人味儿!”
姚十三闻声自觉身旁冯汉广神色异变怒气上涨,赶忙自袖下悄悄按住他愠色中握刀发抖的手——好在当下将军表面上还未有太大波动。
“周协领,将军也是担心这疯子做出什么异动才会快刀斩乱麻。最近城内不安平,万一是被邪祟附体怎么办,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周烈文冷笑起身,身上黑铁全甲与佩刀摩擦每走一步都是铁声凛凛。
久驻外界的小将浑身野性不羁气势杀意,不比他身后这每日提心吊胆陪在身边的将军少上几分。
姚十三反扣住冯汉广手腕,每根深陷皮肉的手指都在无声告诫他不要冲动。
周烈文一对眼珠细而上吊,三白外露于眼下,眼中聚得全是叫人望而却步的丧意凶气。
此时直勾勾朝姚十三看去,这优柔寡态之人却未退半步,甚至横身于冯汉广之前,面带笑意,都只会在周烈文眼中明火内添油。
“贱骨头少在这惺惺作态!汉广本就性烈,如今这更欲加目空一切盛气凌人无度下去,还不是拜你所赐!”
周烈文遽然拔刀架在姚十三颈侧,刀刃但凡稍稍一颤都要见血。
“出身卑贱烂泥里滚出来的人,谁知为了高攀能打出什么算盘,看我不撕下你那恶臭假面!”
“……什么事儿啊,骂得这么难听。”
这会儿唯一仍在埋头大吃的那个闻着热闹方才停下了嘴,目光在针锋相对的几位上转了几个来回,用手肘戳了戳身边停了箸的顾望舒。
“诶,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眼下谁人都不敢吭声大气——毕竟是个小小协领当众顶撞军师不说,还直道将军名讳。
固然大家都深知周协领与冯将军的关系不一般,但姚军师出身滋事乃是冯将军死穴,碰了便会死人这一点,也是无人不晓。
艾叶即便再压低嗓音,大家还是听得明显,临近几桌担心引火上身,甚至投来古怪责备的目光。
“闭嘴。”顾望舒赶紧一把抓起个肉馅包子塞住艾叶的嘴。
艾叶眼球迷茫叽里咕噜转了几圈,落在姚十三身上时忽然停了咀嚼。
面前不是什么美得妖艳妩媚魅惑人心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清色,温酒寡味一般叫人觉得纯情舒适,余味无穷,却也能渐醉酥骨,欲罢不能。
能配得上“美人之姿”称呼的男子果真非同一般。艾叶心道。
他把人再打量几番——不过这种文文弱弱,好像一碰就能断了胳膊腿儿的,还不够两口下肚,入不了眼,半点姿色都比不上我身边这位。
想到这,艾叶还不忘扭头冲顾望舒挤了眼,并且如愿换了个白眼回来。
况且,这位军师先生有些太过寡淡了。
艾叶动了动鼻子,狠吸一口。
他指的是气味。
“—— 呃啊!”
席间一声惨叫,众人猛抽倒气。
原是冯汉广听了周烈文的话,姚十三那雏猫儿似的手劲儿哪里拽得住他?轻而易举就被冯汉广扽到身后,再抬腿狠狠一脚踹在周烈文正心!
小将军军靴尖头包铁,就算周烈文胸口护甲措不及防也是被“咚“一声踹得跌坐在地。
纯铁硬碰可是内伤,周烈文胸前顿时跟走水似的火辣辣灼痛,喉间阵阵血味上涌,痛苦撑在地上猛咳起来,每抽吸一次都是钻心的疼,大概是断了几根肋骨。
铁骨铮铮的汉子忍不住面露狰狞痛意,半条命险被踹掉!
冯汉广不依不饶挥刀直下,周烈文心惊之际簌地合眼,却是一阵厉风贴面而过,
再睁眼时长刀紧贴鼻尖深插进地面盈尺之深,兵刃寒意直逼脸面,刀面清晰可见自己略显惶恐的面容。
“周烈文,你别以为我真舍不得杀你。”
冯汉广一手撑刀,俯身附到周烈文耳边,狠意自牙缝中挤压而出。
声音不大,只够两人听得清:
“我爹的,你爹的仇,都是谁报的!不会才过了几个春秋就忘了干净?到这时翻脸不认人,你看我们俩谁才像畜生,谁不是人!”
他薅起周烈文铁盔下的高发髻道:“平时看不惯就算了,我也放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相往来,究竟还有哪点不和你心意非要这大庭广众的恶语相对?我对你早已是仁至义尽,若有下次,莫怪我刀剑无眼。”
“来人!送周协领回府!”
冯汉广提手拔刀,无情回身搭上姚十三肩侧往回处带。
铁靴踏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是硬朗冰冷健声,每一步都深深倒刻在还在挣扎喘息的周烈文垂目之中。
身后两位陪行士兵急忙上前搀扶起他们重伤的协领,战战兢兢向外走。
周烈文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却在行了十几步之后,愤然挣开两人回身运丹田之气般,带着绝望不忿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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