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顿时有些下沉,觉得父亲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这样的屋里,没有人防守,只有关不严的门扇和破旧铁锁,随便一个小偷都能进去。
但他转念又觉得只有这样,小楼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黑狼已经叼来一段铁丝扔在了他的脚边,褚涯拿起铁丝,不过十几秒钟就打开了铁锁。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和黑狼闪身进屋,再关上了门。
褚涯拧亮随身带着的手电筒,光束在屋内缓缓移动。
屋内灰尘厚重,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民宅,进门便是客厅,摆放着简陋的沙发和茶几。对面墙上还挂着一面小电视,电源线垂挂在空中。
褚涯开始满屋翻找,将所有家具都找了一遍,沙发坐垫都仔细捏过,墙壁和地砖也一块块敲响,趴近了仔细倾听。
这小楼里空间不大,房间倒还挺多,不光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也一应俱全。
褚涯每间屋子都搜过,黑狼也在帮忙,利爪轻易地破开床垫和沙发,将里面的填充物撒了满地。
他将底层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脑中闪过。可那感觉稍纵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散而空。
他再次回到客厅,目光投向靠墙的一架铁梯,便让黑狼留在底层,自己拿着手电攀到了二层。
二层阁楼很矮,褚涯直起身便能碰到脑袋,他只能低着头,推开了通道右侧的第一间房。
这间像是书房,摆放着书桌和书架,他仔细检查了屋内,没有任何发现。
剩下两间房分别是主卧和次卧,他也仔仔细细搜过,依然毫无所得。
褚涯垂着头站在通道里,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见每间房都被翻得凌乱不堪,恰似他此时的心情。
错了,又错了,什么将父亲的话倒过来念,什么东乌旗街35号,父亲根本没有将东西藏在这里。
褚涯垂着头,垮塌着肩,躺在地上的手电筒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看上去充满了失望和沮丧。
算了,回去吧,再好好想想,或者克科镇里是有雾山街这个地方,只是改了地名,要找克科镇的那些老人问问。
褚涯拿起手电走向阁楼入口,正扶着楼梯准备下行时,突然又顿住了动作。
他在云巅家里时,每次下楼都要看一眼旁边窗户。窗外有一个木制鸟巢,每年都有一两只小鸟在里面落脚。而他现在习惯性地看向左边,发现这里居然也有扇窗户,窗外也挂着一个小铁盒。
如果说这个铁盒也是鸟巢,可他在深渊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一只鸟。
褚涯站在阁楼出入口,透过那小小的方形楼口看着下方。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客厅沙发和茶几,家具的摆放和房屋构局如此熟悉,就和他平常在家下楼时所见的一样。
他倏地起身,再次在三间房内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自己在搜寻这栋小楼时,那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这间主卧迎面便是一架双人床,只是床对面的墙壁上没有挂着油画,而是贴着一张明星海报。原本放置床头柜的地方虽然没有柜子,却也搁着一个小箱子,充当了床头柜的角色。
云巅的主卧和次卧都附带独立卫生间,这栋楼的房间虽然狭小,居然也在对应房间的墙壁上,辟出了一方小小空间。
这栋小楼的房间结构和家具摆放都复刻了他在云巅的家,虽然空间变小,家具简陋,但和自己的家一模一样。
这是父亲亲手布置的地方,他用那个挂在墙外的鸟巢,用那些褪色的家具和破皮的沙发告诉自己——就是这里,小涯,就是这里。
褚涯站在通道里,怔怔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觉泪盈满眶。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只站立在原地闭上眼深呼吸,快速平息心头的激动,接着起身去了父亲书房。
他迅速地找到父亲密码箱所在的位置,却对着光滑的金属面无从下手。他贴上耳朵用手指叩击,发现这一小块金属后面竟然是墙壁。
原来这不是什么密码箱,仅仅是用来复刻原本的书房而已。
褚涯又开始心慌焦躁,抱着脑袋在屋子里转圈。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又立即告诉自己:别着急,冷静,想想,再想想。
从父亲的角度去想,如果他要让我找到某样东西,那不会藏在他的密码箱里,而是藏在我觉得最隐秘的地方。
我觉得最隐秘的地方……
褚涯倏地停下动作,接着便冲向了自己卧室,飞快地撕下墙壁上的一张海报,看见了那个银白色密码箱。
他在看见这个密码箱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找到了。
这是真的密码箱,有着虹膜识别器和按键区,他轻轻触碰了下,显示屏便立即亮起了光。
他还小的时候,瞧见父亲的密码箱后很是羡慕,父亲便在他的卧室里也放了一个在墙壁里,用一副他自己的画给盖住。
“以后你可以将你的秘密,你最宝贵的物品,或者不想给别人知道的东西都放在里面,来,你自己设置密码,想六个数字输进去。”
褚涯那时候比沈蜷蜷还小,只懵懂地道:“那就123321吧。”
父亲应该是没想到他念出了密码,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好,爸爸给你输入密码,123321。”
褚涯俯下身,让一道红光扫过他的眼睛,接着在亮起的按键区轻轻点击那几个数字。
安静的屋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密码箱门弹开,显出一个通体银白的金属盒。
褚涯按捺着剧烈心跳,将金属盒拿在手中,发现盒底还压着一封信。手电光照射下,信封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褚涯。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褚涯眼眶发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拿出信封,摩挲着自己的名字,再抽出了那张薄薄的信笺。
小涯: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爸爸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而你的境况也很糟糕。
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我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但人心叵测,世事无常,倘若有这么一天,这就是爸爸能给予你的保护,同时也是爸爸对你最深重的托付。
这个盒里装着晨星会研究所关于黑疽病毒的研究成果,按说我应当将它留给晨星会,但若真有什么意外,我能相信的只有你和云拓。考虑到你的处境相比云拓应该会更好一点,所以权衡再三,我将它交到了你的手里。
这芯片里的内容很重要,既可以攻克黑疽病,也可以用作另外的用途。所以你要保管好它,将它交给你信任的人,进行未完的研究。
小涯,爸爸的好儿子,我深知你的韧性和坚强,我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会振作起来,保护好自己,也完成爸爸对你的嘱托。
保重,好好长大。
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很多风浪,如果扛不住了,就回来看看小鸟。
褚诚煜
褚涯看着那些话语,仿佛看见父亲就坐在沙发上,目含殷切地对自己叮嘱。他握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泪水一颗颗滴落,在信纸上发出轻微的水声,再迅速晕染开。
但他也清楚这里不能久留,将父亲的信件揣好,这才开始端详手里的盒子。
这盒子周身看不到一丝缝隙,侧面有着指纹暗锁,他手指搭上去后,盒盖弹开,显出躺在里面的一块芯片。
他现在不知道能将这芯片交给谁,晨星会、日灼会、莫尔纳政府军,只有这三军有能力将盒子里的东西继续往下研究,可这三军里,却没有一个他能相信的人。
如果云拓还活着就好了……
褚涯收好盒子,关好墙上的密码箱,盖上海报,匆匆下了楼。
黑狼早就等得不耐烦,见褚涯下楼后,立即去将大门锁拨开。
风雪瞬间灌入屋内,褚涯再回头扫视了一圈后,将眼睛在肩头上蹭了蹭,关掉手电,和黑狼一起冲进了黑暗。
第64章
一人一狼沿着来时路回返, 黑狼走在前面,刚拐进旁边小巷便停住了脚步,如临大敌般伏低了身。褚涯跟着追了上去, 尽管已经知道不妙,但在看见巷道口的那道人影时, 脑中还是嗡了一声。
顾麟缓缓走向褚涯,皮靴在雪地上发出令人生寒的咯吱声响。褚涯死死盯着他看了几秒, 立即转身,却发现巷子另一头走来了靳高。
褚涯知道自己身上还带着芯片, 便看向身旁围墙, 想从这里逃走,却听顾麟大声道:“别跑了, 你跑不掉的。两边围墙外面都是我的人,何况这大冷天的, 你逃来逃去再被按在雪地里,不难受?”
他话音刚落,两边围墙上方都冒出了数名士兵,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褚涯。
黑狼发出凶狠低吼, 立即就要冲出,褚涯伸手按住了它。
他已不再是那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人,虽然依旧恨不得立即杀死那正徐徐走来的人, 却也深知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顾麟走到近处,黑狼按捺不住地要往上扑,他立即停步, 双手抬起:“别冲动, 好好说。”
“别动。”褚涯也低声安抚。
黑狼站在了褚涯身旁, 双目紧盯着顾麟, 只要他有所动作,便随时冲上去撕咬。
顾麟抬起戴着皮手套的手,掸掉肩上的积雪,对褚涯道:“冷吧?“
褚涯没有应声,如黑狼一般死死盯着顾麟,垂在裤侧的暗暗握紧,手背凸起了道道青筋。
“小涯,你还是大意了,我怎么会只用一名哨兵盯着你呢?在你离开弥新镇前往克科镇的时候,我就已经从云巅出发了。你呀,虽然聪明,但做事还不够谨慎,要多吸取教训。”顾麟的语气就像一名谆谆叮嘱幼弟的兄长,又和蔼地道:“把芯片交出来吧,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就别动手了,反正动手的结果就是东西被我拿走,还挨上一顿揍。”
褚涯一动不动地站着,微垂着头,盛满仇恨的视线从眉峰下锁定他。顾麟回视着他的目光,问道:“不信我?不信我也正常,可是小涯,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顾麟吸了吸鼻子,咒骂了一声这鬼天气,朝着褚涯伸出手,“把东西交给我,你就可以走。毕竟你是我的表弟,我也不会故意为难你,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回云巅都可以。”
褚涯看着他那不停开合的嘴,尽管被数根冰冷的枪口对准,尽管对面的人是a级哨兵,但他被仇恨和绝望一点点灼烧着,整个人都要被焚烧殆尽。
下一秒,褚涯朝着前方扑出,匕首锋刃被雪地反映出一道寒芒,狠狠刺向了顾麟的胸口。
黑狼也同时跃起,在空中露出尖锐獠牙,朝着顾麟的喉咙咬去。
但褚涯才扑到半空,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缠紧,同时全身失去了力气,冲势顿住,重重摔倒在地上。
而黑狼也被一条黑蛇和一只巨蛛给截住,三只量子兽便在雪地上扑腾撕咬。
褚涯全身瘫软地躺在地上,脑袋被踩上了一只脚,坚硬的皮靴底让他侧脸紧贴在雪地上。
向导的精神力束缚很快消失,他身体重新获得了力气,但还没来得及挣扎,两把冰冷枪口就分别抵住了他的额头和后脑。
“别动,我说过了,别动。”
顾麟冷冷的声音响起,那只落在他脑袋上的脚也缓缓碾动。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很快就探进衣兜,将那个密码盒给取了出来。
“指纹的。”顾麟拿着密码盒端详,又俯下身,去拿褚涯的手。
“啊!!”褚涯用力挣扎,但身体却被几人按得动弹不得。他的手被强行一点点抬高,蜷缩的手指被掰直,直到碰到了金属面,听到盒盖开启的咔哒声。
“终于拿到了。再搜一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褚涯犹如被笼索禁锢住的困兽,不管怎么挣扎,全身还是被搜了个遍,包括鞋子也被脱掉。
“顾会长,他身上还有一封信。”
褚涯眼见父亲的信件被一名士兵拿走,更加用力地挣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赤红着眼瞪着顾麟,看着他接过信纸,草草看过一遍,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随手将信纸抛在了雪地里。
信纸轻飘飘地落在褚涯身旁,雪片落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姑父这一片爱子之心啊,表弟,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表哥。你在种植园的家还在,以后想留在深渊,或是回到云巅都可以。”
褚涯的身体被松开,他听到了顾麟渐渐远去的笑声,听见纷杂脚步从身旁经过,他贴在雪地上的手指蜷缩又伸直,深深插进了雪地里。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着,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只任由雪片落在背上,渐渐盖上了灰白一层。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肩膀被什么顶动,才慢慢抬起头,看见黑狼就站在他身前,浑身是伤地冒着黑烟,那双绿色眼瞳里全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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