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尘寄雪这样。
果然如尘寄雪所料,付一笑气得拍案而起,揪起舟向月的领子:“舟向月!”
“错了,我可不是舟向月,”舟向月笑嘻嘻道,“你猜我是谁?”
付一笑拽着他的衣领喘着粗气,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夹起一筷子螺蛳粉,冷冷道:“叫我笑哥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你不是尘寄雪,不是舟向月,还能是谁?”
眼前这个舟向月还没出声,付一笑接着道:“你不想知道你妹妹的情况吗?”
不知愁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他叹口气,坐在付一笑旁边:“还是笑哥你最了解我。”
付一笑低头嗦粉不理他。
不知愁:“笑哥,当年我死之前,也就只有你来看我了。”
付一笑的手僵了僵。
不知愁:“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凌云塔里,就听着我的血一点一点的滴啊滴啊,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我就想啊,原来死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情。除了孤独,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一来,我就不孤独了。所以我真的特别感谢你……”
付一笑鼻子直发酸,吃不下去了。
他重重地叹口气,准备把筷子放下。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怒喝:“付一笑,不准欺负我哥!”
付一笑手一抖,筷子就摔了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只像化妆镜一样的小镜子,只见镜子里面赫然是满面怒色的甄如意:“你拦着我直接去找他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欺负他!你给我等着……”
付一笑啪地把镜子扣上了,甄如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一抬眼,他就和不知愁对视了,两人面面相觑。
不知愁听到妹妹的声音的时候就忍不住屏住呼吸,在旁边一声不吭。
他确实很想知道妹妹现在如何,但真的就在旁边时,却由衷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犹豫。他死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想着还能再见到阿难的。
何况现在时间线都覆盖了,他只是个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的幽灵,哪怕现在的阿难想起与他有关的记忆,也和他那个世界的阿难不是一个人了。
不过……
不知愁眼睛微微一眯,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他审视地盯住付一笑:“为什么你们两个还有这么私密的联系方式?”
付一笑刚才匆匆把小镜子又塞回口袋里,显得有些不自在,“就……有时候会有一些紧急公事需要谈,联络方便。”
这个时间线的甄如意虽然不再是千面城主,但也是玄学界的重量级人物之一,照样做的是黑白道通吃的大生意。
不知愁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付一笑——
好你个付一笑,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打我妹妹的主意!
……
甄如意匆匆赶来,虽然把付一笑给揍了一顿,但还是没见到哥哥。
倒不是付一笑拦着不让见,主要是现在主导舟向月身体的魂魄碎片又换了一个。
对于其他人来说,心态几乎都是谢天谢地,总算是又换成了尘寄雪。
那些魂魄碎片一个比一个难缠,尘寄雪堪称其中的道德标杆,起码不用担心他去搞破坏,让人长长地松口气。
付一笑几人这回终于逮到他了,就差抓着他抱头痛哭一场——这也太难逮了,堪称大海捞针。
只有郁归尘脸色不太好:“为什么舟向月还没醒?”
尘寄雪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师父你别担心,我能感觉到我们这些魂魄碎片比之前牢固了一些,说不定过几天他都能把我们分出来了。”
郁归尘皱眉:“不能。”
尘寄雪:“……行吧。”
呜,他师父果然是因为喜欢舟向月才会爱屋及乌,他的死活不重要。
付一笑、鱼富贵和尘寄雪桂花陇的小溪边涮上了久违的火锅。
鱼富贵有些惆怅:“阿雪你说,白澜他回来之后,宁愿一个人去水底下待着,都没来看我一眼。”
他又磨了磨牙:“郁归尘也太不够义气了,找到之后也不跟我说一声,直接把人弄走了!虽然那也是邪神的身体吧,但好不容易才轮到一次白澜啊!”
尘寄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呢?论起来白澜还是因为他死的。
说实话,白澜没有像沈妄生记恨不知愁那样给他使绊子,让他当年的丑事暴露出来,他已经很是感激。
尘寄雪只好安慰鱼富贵:“主要是能出现的时间太短了,你看我上次不也没来得及找你们么,我也哪儿都没去。”
鱼富贵忿忿道:“主要是郁归尘看得太死了。可恶,偏偏我还打不过他……他怎么跟那恶龙终于抢到了宝藏似的,整天守着不让人动。”
可是邪神不仅仅是他的邪神,也是大家的邪神啊!
乔青云闻讯赶来,老远就叫道:“师兄!”
尘寄雪一见她就笑了:“哎呀,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他当年把乔青云带到翠微山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是山岭深处一个闭塞小村落里的童养媳。
如今的时间线上,他并不存在,但乔青云还是走出了大山,多年荣膺翠微山学生们最喜欢的老师之列,因为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无邪君改变过。
尘寄雪还记得乔青云刚到翠微山的时候给他带来的一波震撼——没人能想象原本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性格居然那么要强,身体里居然能蕴藏那么大的能量,做什么事情都咬着牙要做到最好。
一开始任不悔其实对尘寄雪乱往翠微山捡孩子颇有微词,尤其还是个女孩,但后来也被她折服了。
等到尘寄雪弄碎了凌云塔顶的夜明珠,出去找到新的夜明珠回来的时候,乔青云已经在摸底测试中成为了入门弟子里的第一名。
别人跟尘寄雪说起她,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这种又有天赋又勤奋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尘寄雪也震惊,这才多久,乔青云居然已经可以跟他过两招了。
这姑娘可真是厉害,不愧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人群纷纷逃窜时直接上脚踩邪祟的虎丫。
后来任不悔挑了几个学生带着一起进魇境,专程把乔青云也一起带上了。
他们离开前,乔青云还高兴地跟尘寄雪约定,等她回来之后,他再跟她过两招。
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得到了尘寄雪的死讯。
他为阻止邪神复苏而死。
此后年复一年,乔青云每年去给尘寄雪扫墓,在他的坟前一遍遍发誓,师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对了阿雪,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鱼富贵问道。
他们的确想起了曾经那些被覆盖掉的记忆,但也只是自己的记忆。在舟向月的魇境里面,也没有看到过关于尘寄雪的记忆。
当年他们并没有对尘寄雪被邪神害死这一点有任何疑问,但现在真相大白,真是很想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尘寄雪:“呃……”
他尴尬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大概想一下其他魂魄碎片是怎么死的,应该也差不多能猜到了吧。”
众人默默对视一眼:懂了。是要邪神火葬场才能追上的小娇妻。
尘寄雪还没看过那个狗血合集,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而只是别人的一点碎片这件事,其实挺令人崩溃的。
但尘寄雪之前被邪神按在地上摩擦,还以为自己真的不是人,只是他随手捏出来的一个傀儡开了灵智,与之相比起来,身为魂魄碎片就变得容易接受多了。
再怎么说,好歹还是个人啊!
有了这个心平气和的前提,尘寄雪再去想他和邪神的关系,就没有那么愤恨了。
虽然舟向月从来没说过,但尘寄雪知道当所有的碎片重新汇聚成一个完整的魂魄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都会成为他的记忆——就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了那惨痛的一切。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尘寄雪觉得他一个人的苦难就已经足够压垮他自己了,而他的经历跟别的魂灵魄灵一比,居然还不算什么。
舟向月除了经历了他们所有人经历的一切之外,还独自忍受了他们不曾有过的、撕裂魂魄的痛苦与绝望。
看到舟向月现在居然还能笑嘻嘻仿佛没事人一样,半耍无赖半纵容地跟他们扯皮,尘寄雪就觉得那家伙成为邪神真的是有道理的,反正他不行。
“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
尘寄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去跟他们碰杯:“喝!”
酒很是不错,可惜不是他当年喝到的郁归尘酿的酒。
但人要懂得知足。
“我记得,那时候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条小船,然后就在溪流里面随便飘,一边飘一边喝酒,”尘寄雪回忆道。
山溪泛舟,桂花载酒,好不快活。
“对了,你们记不记得还有只叫小白的小黑猫?”
尘寄雪比比划划,“还说神似我师父来着。真是的,之前我还追在它后头想抱想亲,从那之后就死了那条心。”
就在这时,他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付一笑还在不明所以地笑:“阿雪,怎么了?”
尘寄雪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响起了舟向月的声音:“别怀疑,那只猫就是你师父。”
尘寄雪大惊:“……你怎么知道?”
舟向月的声音理所当然:“我是神嘛。他其实就是用了个障眼法,那只猫只是个戳出来的毛毡假猫而已,实际上附着的是他自己的意识。”
尘寄雪:“……!!!”
虽然从来没有真的亲到过,但是他曾经真的很认真想rua那只猫的……
啊啊啊啊救命他不干净了!
尘寄雪在巨大打击之下心神恍惚,甚至忘了郁闷自己还没吃几口火锅就被舟向月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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