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舟向月转过身:“抓出千都讲究要抓个正着,事后验牌算什么本事?”
李黔骨了然地大笑起来:“你怕了?”
舟向月对工作人员道:“刚才我抓黄老板出千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如果怀疑别人出千但最终查明没有的话,无故扰乱牌局,是要承担同桌人的损失的对吧?”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验牌也是如此。”
要是没有这个规定,每一个赌局的输家都嚷嚷着要验牌,那就没法赌了。
验牌不成功要承担后果,所以只有确信对方一定出千了的人才敢要求验牌。
“李老板,”舟向月冷笑着看向李黔骨,“你确定要验牌吗?如果最后验出来我没有出千,是由你来赔偿这个损失吗?”
李黔骨的目光微微一动,看向不远处的鹰。
那个人对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李黔骨心里顿时有底了。
鹰看到他在摊牌的时候换牌了。那就绝对没有错!
这个人这么说,不过是想吓吓他,让他放弃验牌而已,更说明他是在害怕这个!
“验!”
李黔骨斩钉截铁道,“要是你没有出千,我按规矩赔!”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越来越激动了。
“哇,如果真的出千了,那他这个千好厉害!居然都抓不到证据,需要靠验牌这个最后的手段来查他……”
“说实话,我觉得出老千到这个程度已经登峰造极了。刚才那么多人盯着,没有一个看到他什么时候换了牌的。”
“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换牌了?明明完全没有证据啊。”
“你还不知道这桌上他们的手段吗?”
有人压低声音跟旁边人咬耳朵,“能上地字桌的人,运气都是万里挑一了。你能比一个人运气好,能比他们所有人运气都好吗?”
“在这种场上,不出千怎么可能赢得过他们。我敢拿我的脑袋跟你赌他绝对出千了,就看他是怎么出的了……”
知情人摇头道:“不管他是怎么出的,都完了。他才来玩了第一局,大概是不知道只要换了牌,那就一定能查出来。倒是可惜了。”
不夜洲的赌客极少出老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里每一张桌子每一局的牌都有独一无二的痕迹,并且支持验牌。
如果没人要求验牌,那千出了也就出了。
但如果验牌,在有人换牌的情况下,赌桌上的牌多了少了对不上,一查一个准。
自始至终,那个老千唯一能接触到的牌就是自己的两张底牌,他要换也就只能用自己偷藏的牌换掉原本的两张底牌。
从刚才李黔骨指控他出千开始,他就被从赌桌边隔开了。所有人摊的牌都明晃晃地正面放在桌上,所以绝对不可能再次换牌,他那两张底牌就是确凿的罪证。
两位专门的荷官验牌师开始验牌。
验牌比发牌更加严谨细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气凝神,无数双眼睛都一起看着。
荷官就在这么成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把整副牌都验了一遍,最后抬起头:“牌没问题。”
“没问题?!”
人群沸腾了,“他居然没换牌?怎么可能?”
“真有人能光凭运气赢过那些人吗……这,我从来没见过……”
“……怎么可能?!”
李黔骨如遭雷击,“我明明看见他换牌了!”
舟向月嗤笑一声:“李老板,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换牌的?你要真看到了,当时干嘛不把我逮出来?”
李黔骨攥紧了拳头,直喘粗气。
鹰是蝉爷的人,不是他的人,因为鹰的看牌天赋一旦被发现就很难再发挥作用,所以他的存在是一个秘密,他自己绝不可能去抓出千。
而李黔骨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而且他自己在猎物摸到牌的时候也在盯着他看,所以没有及时接收到鹰告诉他对方出千的信息。
别说李黔骨了,周围密密麻麻那么多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老千的一举一动,除了鹰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换牌的动作。
李黔骨心里无比窝火。
整桌都是同伙,要不是他一开始就从鹰那里得到了猎物的底牌信息,他也不会完全不防备他拿到同花顺的可能性。
这个人……他绝对出千了!
但是李黔骨不能说出鹰的存在,更无法解释验牌这个不容置疑的结果,袖子下双拳紧握,用力到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来我的清白是证明了,”舟向月笑吟吟道,“所以我应该拿到多少筹码呢?”
“贵客请稍等。”
工作人员算了算,“本场赌局您赢得两百万祸福钱,另外李老板因提出验牌失败,需额外赔偿您八十万祸福钱。”
“那太好了,”舟向月笑眯眯地对李黔骨点点头,“让李老板破费啦!”
其实他还真换牌了,而且还是两次。
看牌时换一次,摊牌时换一次,第二次动作故意做得明显了一点。
舟向月早就预料到可能有人会偷看他的牌,所以实际上他参加每一局赌局,在看牌的那一瞬间都会换牌,其实是用自己藏着的假牌替换真正的牌,直到最后摊牌的时候再次摸到牌,才会把真牌换回去。
从别人的反应,他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偷看了自己的牌。
在第一次换牌的时候,舟向月就发现不夜洲的牌很神奇,就连他那个轮回夜马甲的瞬移神通都对其不起作用。
他随即就想到之前导致自己小偷行径曝光的那枚祸福钱,可能不夜洲的东西都有自己独特的防伪痕迹。
舟向月心想,这防老千还真是防到家了,怪不得之前他抓到的那几个换牌的老千都把牌留在身上被人抓了个正着,他还奇怪他们怎么那么蠢。
不过,不夜洲的牌不能瞬移,他自己的假牌却可以。所以刚才不夜洲的人搜他的身,自然没法从他身上搜出放回身上的假牌,早就被他转移走了。
至于那个出现概率只有几万分之一的同花顺——
舟向月笑起来,那当然是因为他的运气好,所以能拿到啦!
他看看满桌懊丧无比的赌客,颇为替他们唏嘘了一下。
刚才他本来想去另一张赌桌,却被一个人半路截胡了。那人估计和李黔骨是一伙的,为的就是把他逼到这张赌桌上来。
其实吧,这一桌是个特殊的小白鼠试验桌,他本来没想直接上这桌的,打算赌两局再过来,那时候说不定桌上的人都换了一拨了。
但是他们自己上赶着找死的话……谁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筹码呢?
这一次试验还真让舟向月确认了一个必胜的出千方法,虽然对上不夜洲主人的时候恐怕不能用,但对付一下蝉应该没问题。
整个过程里,不夜洲主人要么是没发现他出千,要么是发现了也并不在意。
舟向月猜想,只要不让赌场蒙受损失,又不违反这个魇境的运气规则,他就不会管他。
李黔骨咬牙切齿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都向神借运了,无邪君明明回应我的愿望了,他都给了我四条……怎么可能还是会输……绝对出千了……”
听着李黔骨这么来来回回车轱辘地叫自己,显得他这个神好像很没信誉一样,舟向月忍不住想为自己辩驳一下:“这,李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神更想让我赢?”
这一下好像把李黔骨胸中的怒火完全点燃了。
“咣”的一声,椅子被他一脚踹倒在一边,他裹挟着熊熊怒意径直朝着舟向月走来:“你算什么鸟玩意?还议论无邪君?你再说一遍……”
周围原本在大声议论的人群都不自觉地退开了一点,生怕自己被这个暴怒的男人波及到。
虽然不夜洲是禁止斗殴啦,但万一打手制止得不及时呢……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
那声音明明很年轻,冰水般清冷透彻,却如同一道不容抗拒的咒语一样定住了李黔骨的脚步。
哪怕他还攥着拳头喘着粗气,却真的没有再靠近舟向月。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远处地字桌区域的边缘,是整个金灿灿的大厅的中心区域——天字桌的区域。
最近的那张天字桌边,正对这边坐着个一身雪白长袍的身影,脸上戴着红黑色的狐狸面具,如缎的黑发松散地梳在脑后,垂落在肩头。
一枚金色的钱币在他修长的指尖打转,璀璨金光闪烁迷离。
金色的死生钱,一枚就是一百万祸福钱。
“那是……”
人们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透出敬畏与憧憬。
是蝉。
他没有走过来,甚至没有站起来,就那样漫不经心地坐在桌后,但整个人群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来一样,让他的目光畅通无阻。
蝉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穿过如海潮一样暗流涌动的人群,对上了舟向月的目光:“一起玩几局吗?”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的中心区域安静得落针可闻。
天哪,距离上一局这才过去多久,又能看到蝉爷开赌了!
往常流连在不夜洲的人可能从来都没见过蝉爷的赌局,他们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短短时间里居然又能看见一场!
更有熟悉的人震惊地看向彼此——蝉爷是整个不夜洲里最顶点的存在,只听说过有人挑战蝉爷,他看心情接受或拒绝,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蝉爷主动邀请任何人对赌的!
这个新来的人不过赢了一局就被蝉爷邀请加入赌局……他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舟向月笑起来:“好啊。”
他现在有325万祸福钱,足以上天字桌了。
舟向月沐浴在一双双充满震惊和忌惮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穿过仿佛送葬一样死寂的人群,走到那张黑色的桌边。
他坐下来的同时,蝉忽然用只有桌上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冷道:“我等你很久了。”
舟向月一怔。
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今夜诸事不宜。”
“宜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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