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因果
“他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李婳声小声说。
“我好像懂了,”司马博闻一脸深沉,“应该是暗示我们,未来就是过去,命运不可改变。”
李婳声:“……说人话?”
司马博闻:“就是,我们从未来到过去所做的改变其实已经体现在了时间线里,比如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见过了那只去咬商怀仁的猫,而它是因为商怀仁从未来回到过去踹了它一脚,才会跑去咬他。”
“就算你从未来回到过去,想要阻止我们看见那只猫,也一定会因为某种原因失败,因为我们看到那只猫的结果已经确定了。”
李婳声若有所思:“确实,这样好像就不是电影里那种产生一条新的平行时间线的回溯方式。”
孩子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故事,就在这时,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响起,惊飞了山林里的一大片乌鸦。
四周房子里的人们都惊慌失措地抄着家伙冲出来,纷纷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互相追问,最后终于有人解答了这个疑问:“曼陀宗抓人了!”
“什么?!”
众人义愤填膺,“居然敢来梅面陇抓人?”
这话引起了舟向月的注意,他混在人群里趁乱问道:“抓了谁?”
知道情况的人有问必答:“听说是莫黛捡回来的一个小姑娘,叫钩吻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婳声顿时提起了心,又怕被人发现自己就是莫黛,捏着嗓子问道:“那个小姑娘?抓走了?!”
她才见了那个小姑娘一面,都没怎么说话,她就被抓走了?
这未免有点太猝不及防了!
“是啊!也就十一二岁吧……说是曼陀宫主的养女,离家出走的,现在发现了就要找回去。可听说那小姑娘根本不愿意回去,又踢又咬的。”
“岂有此理!我还说她是我的养女呢,他们说抓走就抓走?真是欺人太甚!”
李婳声跟着人群一起向寨门的方向赶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莫黛!”
她一回头,竟然是那个“温良”。
“温良”一脸担忧:“莫黛,你怎么把脸包起来了?你受伤了吗?”
李婳声:“……”
这不是怕被你认出来嘛。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被认出来了,只得装作着急赶去寨门加上人声嘈杂听不清,把“温良”的几个问题含糊过去了。
众人群情激愤地赶到寨门不远处的木桥边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木桥还在,但在桥的另一边,曼陀宗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被砸烂的寨门昭示着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混乱。
“人呢?”
“跑了……还把我们的寨门砸坏了,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要天打五雷轰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木桥这一头的悬崖边停住了脚步,仿佛那座木桥是某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只有灵巫大人一个人从木桥上走来。
他依然穿着他那身招牌的红色长袍和画着人脸的羽毛竹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在赶来的人群中,他目光如隼,精准地看向了李婳声:“莫黛,钩吻给你留下了这把梳子,说还给你。”
他摊开的手掌心里,赫然是那把李婳声在拦门礼中选中的犀角梳。
李婳声:“啊……”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那把梳子。
没想到,周围的人群看到那把梳子,却忍不住齐齐后退了一步:“蛊梳?!”
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草鬼婆的信物么……”
“什么信物?”
“草鬼婆传衣钵都是偷偷传的,犀牛角的蛊梳就是信物。我们寨子里,只有草鬼婆才有这玩意!这不是很明白了吗?莫黛就是草鬼婆!”
“她本来想把蛊梳传给那个曼陀宗的小姑娘,但她被曼陀宗抓回去了,就把蛊梳退还给她了……”
“原来莫黛是草鬼婆?!天啊,我头一次知道!”
就连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温良”都脸色大变,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从李婳声身边退开:“……你,原来你是草鬼婆?!”
李婳声脑袋“嗡”的一声一个变成两个大。
本来她只是想蒙混过关的,没想到一下子成了人群的焦点,深感此刻的自己就像猛然被探照灯聚焦的角落里的垃圾桶。
她此前对蛊术有些了解,知道这片地区的人把“蛊”叫做“草鬼”,“草鬼婆”也就是蛊师,而蛊术则在草鬼婆之间秘密传授,传男不传女。
蛊术神秘而诡谲,其他人都对此惧怕又憎恶,因此草鬼婆也就成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蛊师们往往都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让外人知道。
莫黛显然也是如此,而且她应该瞒得很好,之前别人都不知道她是一个蛊师。
……但李婳声又不是真的莫黛,眼下这个局面哪是她能应付的?
现在,她除了“啊对对对”还能说什么?
人群纷纷远离了她周围,只有灵巫大人面色不变地向她走来,将那把犀角梳放进她手里:“收好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李婳声手足无措地接过那把犀角梳,而灵巫大人在与她擦肩而过时,用一种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话。
李婳声眼睛微微睁大。
就在这一刻,她眼前视野中的山林忽然被铺天盖地飘落的梅花所遮掩。
仿佛一场漫天的梅花雪,伴随着清冷的梅花香味扑进她的鼻腔。
梅花飘落的深处,她看到画面缓缓拉近,最终聚焦到一朵梅花上——
那朵梅花的花瓣缓缓萎缩,最后从枝头凋落。
随后,这片绚丽的幻觉在眼前消失。
李婳声眼前的画面一变,发现自己还在寨门边木桥后面的悬崖上,但此时木桥的另一端完全隐没在浓雾中,悬崖上除了她和那两个“无名氏”以外,也空无一人。
“……我们这是不是回来了?”她喃喃道。
司马博闻点头:“是的吧。”
他转头去看舟向月:“不过青弟,你刚才看到梅花飘落了吗?”
舟向月:“没有。”
司马博闻猛一拍手:“我也没有!这说明什么?是不是我们没有用掉第二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他感觉那个“三朵梅花”理论看起来更靠谱了。
李婳声犹豫了一下:“我看到了。”
“啊?”司马博闻皱起眉,“为什么你用掉了一朵梅花,但我们没有?”
舟向月沉思道:“可能因为这次回溯是她引发的?或者是,她实际上参与了这个过去,而我们两个只是在旁观。”
李婳声其实也想默默旁观,但她可以说是被迫参与了这个过去。
毕竟,这段过去中她可以算是主角,想旁观也做不到。
李婳声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说:“我在想啊,如果刚才的莫黛不是我,而是原本的那个莫黛,那么那个时候她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在寨子里游荡,而是和钩吻一起在那幢屋子里……”
司马博闻:“所以?”
李婳声:“……那样,曼陀宗是不是就没法抢人了?”
舟向月看看她,“你是不是想问,那个小女孩之所以被抢走,会不会是你穿过去造成的。”
“唉……”李婳声垂头丧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其实我都没怎么跟钩吻说过话,但她喊了我师父,还抱了我哎……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还有……”她叹了口气,刚才灵巫大人把那把梳子给我的时候,他跟我说,曼陀宗的人威胁钩吻,说如果她不跟他们走,他们就会杀了我。”
“所以,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带走的。”
“你想太多了,”舟向月道,“你不是莫黛,真正的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事和你无关,在这个魇境里你造成的‘过去’也不是真实的过去。”
“……希望如此吧。”李婳声说。
她心想,这两个人都是外人,她有些话也不好解释。
在来这里之前,伞蝶对她说过曼陀宫的事情,她简单地了解了血明王的身世背景,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钩吻。
她想,所以钩吻本来已经从曼陀宫逃走了,但她是为了保护莫黛,才回到了曼陀宫。
但莫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蛊师原本已经选定了钩吻继承她的蛊术,徒弟被抓走了,她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可能是因为自己获得了她的身份,李婳声不由自主地对“莫黛”产生了一种探究欲。
在李婳声思考的时候,舟向月在想另一件事。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之前付一笑和祝清祝凉在寨门那里时,会因为“与曼陀宗有关”而不让进了。毕竟梅面陇和曼陀宗有仇。
这又让他想起了之前那个疑问——除了他以外的这些境客,也是被拦住后强行进入这个魇境的吗?
他试探地问道:“对了,你们进寨子的时候,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司马博闻神色一凛:“什么麻烦?”
李婳声也暂时从自己的沉思中抽离出来:“是指哪种麻烦?我之前说过,我好像短暂地出现过有人来杀我的幻觉,但很快又消失了……”
舟向月:“……就是,比如突然有一块石头掉下来堵住路之类的。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心想,看来他们并没有在寨门处被拦下。
也就是说,不管是“渎神之人”,还是“与曼陀宗有关”,都是正经拒绝他们进入的理由,而不仅仅是一种万金油借口。
如今,他知道了梅面陇为什么不欢迎与曼陀宗有关的人。那么付一笑还有他自己,又是为什么被认为是“渎神之人”而不让进呢?
几人各怀心事地往寨子里走,李婳声走着走着,随手往口袋里一摸,忽然摸到了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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