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一眼舟倾的照片,清楚地记得这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的模样。
倒不是因为他记性好,而是因为这少年虽然面色苍白病恹恹的,但五官长得是真好看,让人一眼难忘。
李黔骨心说,还有这等好事?
他环视了一圈,没看到他要找的秦家人秦方正和孙谭。
虽然但是……
李黔骨想,天赐的机会,谁不把握谁是狗。
一位茶客正在往自己的小杯里倒茶,一个伙计正向他走来问客官喝什么茶,柜台边站着的那个少年微微垂着头走过另一个高个子的跑堂伙计身后,似乎在想事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李黔骨抽出了刀。
***
危险的预感是一瞬间在舟向月脑中炸开的。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魇境里并不安全,秦家人随时有可能会来暗算他。
但他几乎是时刻在观察钱多的反应,如果出现了秦家人,他应该会认出来。
进来的两人是无赦道的人,钱多也毫无反应,显然对他们一无所知。
于是舟向月想,秦家人有可能是觉得两个新手对付他这个天灵宿不够保险,又找了两个帮手来。
既然如此,无赦道的两个新手至少应该和秦家人会合,确定他就是目标,说不定还会发现钱多这个意外因素,需要先引开钱多,然后再杀掉他。
这里面的数个环节,有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
虽然他是被毫无准备地拖进了魇境,几乎没带什么东西,但好歹还算有点之前魇境里留下的存货。
舟向月装作不经意地走过钱多身后。
他的后颈命门就在面前数寸,随时可以取出境客包袱里的匕首抵住。
……可舟向月万万没有想到,进来这人居然这么嚣张,并不验明正身,甚至不认识钱多,二话不说上来直接一刀杀人!
他更没想到的是,劈来的这道刀风竟如此厉害,哪怕自己已有戒备,也根本避不开,甚至来不及从境客包袱里取出东西阻拦。
刀风迎面劈来的瞬间,舟向月只来得及心想,这绝对不可能是入门仅仅一年的水平。
他同时往侧前方一撞。
按他们原来的位置,这一刀会割开他前面钱多的肩膀,然后切断他的喉咙。
钱多惊恐地瞪大眼睛,也发现了身侧突然袭来的这道刀光。
他下意识想把旁边的舟倾推开,手刚刚抬起。
随即被撞得一个趔趄,刀光险之又险地贴着肩膀扫过,割破了他的衣服。
舟向月瞳孔微缩,看见死亡的寒光径直切向他的颈侧,血光乍现——
轰!!!
一道剧烈的火光从他的手腕处炸开,刹那间窜起冲天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也耀花了所有人的视野。
下一刻,火光消失,地上只剩下一滩喷溅的血迹。
“杀人啦!”
老板娘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杀人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客栈里一片尖叫,人们纷纷躲避。
桌椅翻倒,一片狼藉。
钱多失去平衡,扑倒在那滩血上。
他抬起手看见手上的鲜血,大脑空白了刹那,茫然地寻找舟倾的身影。
……舟倾呢?
纷乱逃窜的人群中,李黔骨抬腿走了过去。
怎么,人没了?
他一边走,有些激动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他的道行进益竟如此之大么?!
他是地易宿主火,蕴了灵力的这么一刀,竟然能将一个人直接以烈火抹杀?
那他再努努力,岂不是都快要和境客榜第一那位比肩了!
弹幕也在感叹。
【卧槽卧槽卧槽?是我看错了吗?刚才那道火焰?!咱家道主已经可以刀风生火了?!】
【我才一两个魇境没看,竟然瞬间进步这么大的吗!天哪,我还以为他没有太多发展空间了,这么看来还是个潜力股啊!】
【等等,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地上的血是不是太少了?】
【拜托,都瞬间被火焰烧成灰了,还想要多少血啊?】
【摸过来看了一眼差点笑死,你们认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
【人家都已经金蝉脱壳了,你们还在这里沾沾自喜呢!】
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你……你杀了他?!”
李黔骨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恰好挡在那个死人前面的高个子跑堂伙计,看皮肤颜色也是境客。
那年轻人满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整个人都在颤抖。
想想舟倾是翠微山的学生,这位大概也是,眼睛里满是那种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李黔骨恶意地笑道:“是啊,怎么了?”
他提着刀狞笑着朝那年轻人走了一步,吓得他趔趄地退后一步,“怎么,是你朋友?要我送你下去陪他么?”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惊呼:“李道主!……呃,少爷?!”
秦家的秦方正和孙谭终于到了。
李黔骨回头一看是他们,嗤笑起来:“你们总算到了,人我已经杀了。”
秦方正和孙谭一愣,下意识道:“已经杀了?这么快?!”
“人已经杀了?”钱多突然捕捉到他们的意思,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几乎破音:“你们知道他要杀人?……是秦家让他杀的人?!”
秦方正和孙谭面面相觑。
呃,他们来之前只知道要来这个魇境里杀一个人,可是从来没人跟他们说过,预备家主也会在这里啊?
更要命的是,家主之前专门叮嘱过,与舟倾有关的各种事情都不许让预备家主知道。因为他们毕竟是同学,预备家主太年轻没经过风浪,难免意气用事,怕他误了家族的大事。
所以钱多肯定是不知道他们要杀舟倾这件事的。
……看他这个要发疯的样子,难道李黔骨刚刚就是在他面前,把那个病秧子给做掉了?!
钱多见他们都不说话,发疯得更厉害了:“你们说话啊!给老子说话啊!!舟倾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孙谭先反应过来,迅速给秦方正使了个眼色,迎着钱多走过去:“舟倾?舟倾是谁?”
钱多胸膛剧烈起伏,眼眶有点泛红:“孙谭你不要跟我装傻!刚才那个人杀了他,还要杀我,结果你们一来他就对你们说人已经杀了。是我们两家合谋的吗?!”
孙谭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心里叫苦不迭。
李道主啊李道主!就算你看到了任务目标,好歹跟我们确认一下再动手好吗?!
而且你是不是瞎啊,就算你有眼无珠认不出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秦家的预备家主,你难道还没发现他和秦鹤眠长得很像吗!!!
孙谭大脑飞速运转,感觉脑门都发热了,也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搪塞过去。
最要命的还是他们刚才听到李黔骨说“人已经杀了”,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这么快?”
要是他们没回这句话,还能辩解一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李黔骨虽然冲动性子急,但毕竟是个阅历丰富的一门之主,看他们这样子自然立刻就会明白有些话私下里讲,不要让钱多听见。
可他们一副已经知情的样子和李黔骨对过话了,这就很难圆回去了……
最后,孙谭只能顶着钱多好像要杀人又好像要痛哭的表情,硬着头皮道:“……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出了魇境回到秦家,你就会明白了。”
“……所以,这真的是你们知道的?”钱多好像一下子泄了气,失魂落魄地说,“是家主的命令么?舟倾他做了什么,得罪了秦家?”
“少爷……”孙谭有些心虚道。
钱多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还在魂不守舍地自言自语,“……哦,对,他是个四象圆满的天灵宿。是不是秦家想要招揽他,他不同意?不同意,你们就要灭口?!”
“翠微山里杀人太难,你们就挑进魇境的时候下手……之前我还奇怪,明明说了每个门派两人,为什么翠微山会有三个人来,是不是就是你们用了秦家那个法器?”
“……你们是不是还怕脏了自己的手,专门找别人来杀人?”
听他扯得越来越离谱,李黔骨也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孙谭赶紧去抓住钱多的手臂:“少爷!你听我说,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多想,我们一起把这个魇境破了,回到秦家,家主会告诉你一切的……”
钱多低头望着自己肩膀上被割破的衣服,想起刚才那一刻,那道致命的刀风原本会切断自己的肩膀,但他被舟倾撞了一下……
因为被撞了那一下,他没有受伤,只是衣服被割破了。
而舟倾他……死了。
孙谭还在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少爷,魇境里危险,求你别在这里跟为难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了……等出了魇境……”
钱多两眼无神地看了许久,怔怔道:“……好。”
***
舟向月跌倒在满是石块的逼仄角落里喘着粗气,忙着拿绷带绑住血流不止的脖子。
太惊险了,刚才差一点就挂了。
堂堂邪神居然会在这里马失前蹄,传出去他可怎么见人呐。
就在火光骤起的那个瞬间,他心念电转,用了自己此前在心中排演过的逃生方案——这次进魇境的是那个能瞬间和别的物体交换位置的【轮回夜】马甲,他先将马甲和舟倾的身体交换位置,又将马甲和这里的石头交换位置。
于是现在两个身体都在这里了。
就是短时间内高度紧张的两次交换消耗了大量灵力和力气,他拼命喘着气,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呕出来了。
弹幕已经沸腾了。
【卧槽卧槽,明明都要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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