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起哄的轻笑,佟穗脸上热热的。
就算她以前喜欢书卷气,那也只是因为她没见识过习武男儿的英姿。
接下来是萧延对乔长安,打着打着,乔长安拎着枪跑了:“算了算了,三嫂在那边看着,就算我能赢也不敢赢,不然这一年三哥都得记恨我。”
萧延:“放屁,你根本打不过我!”
萧姑父说了句公道话:“这局确实是长安输了。”
萧延一挺胸膛,看向林凝芳。
林凝芳垂着睫毛,瞥眼老爷子那边,想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萧野、乔长顺旗鼓相当,因为有客登门而匆匆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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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来了东院,娘几个坐在屋里说悄悄话。
一提张文功,周桂先红了脸。
周青笑道:“瞧瞧,昨晚老爷子夸张文功好,阿香还顶嘴呢,要老爷子自己嫁去,今天看到人就变了另一幅模样。”
周桂:“都是被你们闹的,我没想到一出门就会见到张文功本人,要不是因为他背过祖父,我心里感激他,才不会留在那里听二哥胡说八道。”
姜氏:“那你到底怎么想的?人家已经对你有意思了,怕的是你不喜欢,你果真无意,咱们早点把话说清楚,免得他空惦记。”
佟穗鼓励地瞧着表妹,喜欢不喜欢的,敢说就好。
周桂低下头,攥着手指道:“瞧着还算顺眼,可光一面也看不出什么啊,他不了解我的脾气,我也不了解他。我姐跟姐夫盲婚哑嫁是因为两村离得远没那条件,我跟他都长住城里,还是想先接触接触。”
姜氏稀奇道:“你想咋接触?他可是大忙人。”
周桂:“不是每个月能休息三天吗,他要是对我有意,休息的时候抽出半个时辰陪我去街上逛逛,逛几次就熟了。”
姜氏:“……我还没听说过这种相看的法子。”
周桂:“你跟我爹青梅竹马,成亲前还住在一个屋檐下呢,姑父当初也是一个月往咱家医馆跑五六次才娶到姑母的,就我姐傻,人都没见过就答应嫁了,也不怕嫁个麻子脸。”
佟穗:“……我是没见过,可萧家的事远近皆知,萧家儿郎也是公认的好看,这样我才敢嫁的。”
她才不傻!
周青笑道:“好了好了,这次是阿香选夫君,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佟穗想了想,道:“那等初五文功进城了,让二爷问问他的意思,他也愿意的话,由我跟二爷陪着你们去逛。”
周桂:“姐夫没空就算了,料他也没有胆量敢欺负萧家二太太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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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节,卫城城门按时关闭,城里面连着三晚解除宵禁。
萧家后面临河,河对岸的大小商铺都挂起了花灯应景。
贺氏、萧姑母带着女儿媳妇以及孩子们逛了一晚的花灯会,因为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串花灯,并没有太多新花样,逛一晚就够了,第二晚便没再出去。
佟穗披上斗篷,悄悄随萧缜出了门。
张文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一张脸不知是自己红的,还是被萧家门前挂着的灯笼映红的。
萧缜陪他说话,佟穗去东院接了表妹出来。
到了河边,佟穗按照表妹的示意,叫上萧缜走在前面。
今晚河边的百姓比昨晚要少上一些,佟穗偷偷回头想瞧瞧表妹与张文功相处的情形,瞧一次被表妹抓住一次。
萧缜忽然牵起她的手:“咱们逛咱们的,不用管他们。”
佟穗:“好,你先松开我。”
萧缜不松。
十几步外,周桂瞧见这一幕,偏头去看张文功。
张文功紧张地也偏过头,把后脑勺留给姑娘家。
周桂好笑:“我想看你,你往那边看什么?”
张文功只好又转过来,不知该怎么回答。
周桂:“我祖父夸你待人知礼,你为何都不跟我说话?”
张文功结巴道:“我,我很少跟姑娘们打交道,不知道说什么。”
周桂:“你们村没有姑娘喜欢你?你爹是里正,你们家在松树村也算大户了。”
张文功一会儿看前路,一会儿拿余光看身边的姑娘,解释道:“我从十二三岁起便去萧家学武了,只有一日三餐、晚上睡觉以及家里需要帮忙的时候才待在松树村。”
周桂:“这样啊,怪不得姐夫待你跟自家兄弟似的,囚龙岭那么大的事也敢安排你去。”
张文功:“萧家对我恩重如山……”
话没说完,瞧见旁边有个汉子抱着孩子经过,孩子手里攥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歪歪的,竹签尖端对着周桂。
张文功立即抬手,护住周桂的侧脸与脑顶。
那孩子还以为他要抢自己的糖葫芦,攥着糖葫芦靠向爹爹胸口。
张文功不以为意,收回手。
周桂咬咬唇,使唤道:“我也想吃,你去给我买一根。”
张文功:“好,应该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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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底,萧守义继续留守云县,萧延、萧野、乔长顺、孙典这四个年轻的回来了。
孙典来萧家蹭了一口茶才回了灵水村。
乔长安朝萧野、乔长顺叹气:“周家表妹好事将近了。”
乔长顺一口茶喷了出来。
萧野也问:“哪家兔崽子动作这么快?”
乔长安:“张文功,二哥二嫂亲自做的媒。”
萧野不服:“他长得有我好看?”
乔长顺:“手下败将。”
乔长安:“就是,论算账机灵,他也比不上我啊。”
萧涉一脸茫然,周表妹与张文功,啥时候的事?他也在卫城,怎么不知道?
萧延幸灾乐祸地笑,见二哥来了,拦住人问:“二哥给他们说说,他们输在哪了?”
面对四张不服气的脸,萧缜淡淡总结道:“书读得少。”
萧野四人:“……”
“算了,找文功算账去,非得喝光他一个月的军饷!”
第131章
二月初, 蓟州城。
宣旨公公读完圣旨,弓着腰将那卷明黄卷轴放到了总兵韩宗平的手中,意味深长地道:“将军,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 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催您进京了, 前两次您称病不去, 皇上顾念您的身体不予追究, 如今皇上他, 他龙体病危, 急召您进京商议托孤大事, 您再耽搁, 是想让皇上走的时候都不得安宁吗?”
韩宗平重重握住手中的卷轴, 朝京城的方向三次叩首,这才起身, 神色凝重地道:“公公放心,臣今日便动身。”
宣旨公公擦擦泛红的眼角, 瞥眼带着一队近卫站在不远处的魁梧将军, 对韩宗平道:“北边四位总兵属您威望最高, 皇上年前两次召见, 凉州的吕胜将军、晋州的赵良臣将军、辽州的陈望将军皆以您为马首是瞻, 您不奉召他们便也纷纷称病。京中早有流言,说您四位总兵意图谋反,皇上心中忧虑才致使病情加重, 只有您去了,皇上才能安心啊。”
韩宗平垂眸而立, 一身威肃。
宣旨公公再道:“将军放心,皇上知道您放不下戍边重任, 特意派遣严将军暂时接管蓟州,等您从京城返回蓟州,严将军再回京复命。”
严将军严忠一拍胸脯,中气十足地对韩宗平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将蓟州守得牢牢的,一个胡贼都休想踏进来半步。”
韩宗平颔首,让下人带两人稍去休息,他要为进京做些准备。
二人离开后,韩宗平坐在堂屋,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圣旨自有文官代笔,但上面的玉玺大印却是真的。
这时,三人匆匆赶来,一个是他的儿子韩保,另外两个分别是他身边的谋士——魏琦、宋澜。
韩保年方二十,生得一副清俊书生模样,焦急道:“父亲,朝廷又催您进京了?”
韩宗平颔首,看向两位谋士:“皇上要我进京商议托孤大事,我意已决,稍后便会动身,两位先生不必再劝了。”
魏琦叹道:“将军还是不肯相信皇上已经驾崩了吗?这分明是窦国舅忌惮将军手中的兵权,伪造圣旨诓您进京,将军真去了,定是有去无回。”
韩宗平:“这都是你们的猜测,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还活着,我却抗旨不遵,岂不是坐实了那些我要谋反的谣言?我韩宗平戎马一生报效朝廷,宁死也不肯背负叛君的骂名。我走之后,还请两位先生继续教导我儿读书,军中事务自有严将军接管。”
魏琦:“严忠是窦国舅的连襟,与窦国舅狼狈为奸把持朝政,将军真就看不出窦国舅的狼子野心吗?”
韩宗平:“也许这是皇上的意思,正因为我两番推辞皇上才疑心于我,待我进京见到皇上解释清楚,皇上自然还会叫我继续镇守蓟州。”
皇上宠信窦国舅是事实,可他韩宗平亦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的,皇上还不曾因为窦国舅的谗言而猜忌他。
魏琦有些生气了,用力一甩袖子道:“就怕将军此行根本见不到皇上!”
韩宗平笑了:“见不到我也无悔,至少我没有辜负朝廷,至死一身清白。”
魏琦:“……”
韩保扑通跪在地上,流着泪道:“父亲坚持要去的话,儿子陪您一起去,皇上在,你我父子都能平安回来,若这一切都是窦国舅的奸计,他害了您后自然会继续害我,儿子还不如随父亲一同上路。”
韩宗平扶起文弱的儿子,捏着那双单薄的肩膀道:“不,果真是窦国舅的奸计,说明皇上已逝奸臣当道,那我儿便当如两位先生劝谏的那般,振臂一呼,率领蓟州将士进京剿贼,匡扶幼帝。”
韩保:“蓟州军是父亲一手操练出来的,儿子无德无能如何指挥得了他们?父亲,只有您能担此大任啊!”
韩宗平松开儿子,转身道:“我奉命戍边三十载,三十载只会挥师北上,除非亲眼见到皇上的棺椁,我绝不南……”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誓言。
宋澜惭愧道:“这几日染了风寒,还请将军恕罪。”
韩宗平扫眼这位其实也是为他着想的谋士,摆摆手道:“两位先生都回去吧。”
宋澜立即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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