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津渡脸上出现一丝笑意,说道:“你不害怕就好。”
他们牵着手走进去,时筝摇摇头,看着照片上美丽端庄的夫人,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深深浅浅的云海,辽阔的天地,让时筝打心眼里宁静。
怎么会害怕。
叶津渡给他点了三支香,时筝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蒲团,先拿着香,鞠了三鞠躬,再插到了香炉里,香炉里有浅浅的灰,檀香的气味渐渐浓厚起来。
时筝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垂在身体两边,仰头看着照片上的叶津渡的祖母。
叶津渡没想到时筝会跪下来,不过他随之也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
“小时候我闯了祸,就会跪在这里。”
叶津渡声音里和着几分愉悦和狡黠。
高桌底下有三排柜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叶津渡拉开了最底下的柜子,时筝就看到了里面躺着一排小玩具,有竹蜻蜓,俄罗斯套娃,还有口琴,装得满满彩色玻璃珠的罐子。
“我就在这里玩两个小时,也没人来吵我。”
时筝想象着年幼的小叶津渡,那时候他一定还胖乎乎的,如果是夏天,跪在蒲团上,肯定不一会就偷懒变成了坐姿,然后自娱自乐地在这间静室里玩玻璃弹珠,竹蜻蜓。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时筝轻轻问道。
“佣人们平时都不来这里,没人会发现。”
叶津渡关上了抽屉。
时筝突然有点好奇其他两个抽屉里是什么。
他问道:“那上面两个抽屉里,不会也是你的玩具吧?”
叶津渡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苦涩,甚至有些郁闷。
不过他还是拉开了第二格抽屉,里面放着毛毡,宣纸,还有一本佛经。
第一格里面,则是几支看上去用过的狼毫,还有一块砚台。
“大多数时间,我还是很听话地在这里抄经的。”
叶津渡真挚地说道。
时筝看到了抽屉里的佛经,拿了出来,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写过的宣纸。
上面的用着小楷抄了一整面的佛经。
字体十分端正,只是年岁久了,有些墨水晕开了,好像被弄脏了一样。
叶津渡看见时筝无声地笑。
“我把我珍藏多年的小秘密都告诉你了,这事儿本来就只有天知地知我奶奶知,这下子你要用什么来和我换?”
“余生。”
时筝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往后余生,所有的秘密,都讲给你听。”
他认真而温柔地看着叶津渡,光从背后穿梭而来,在他的瞳孔里摇晃得像条迷路的小船,似乎有月色光辉,从湖面船心冉冉升起。
不讲情话的人,突然讲起情话来,是比一万种月色都要诱人的。
叶津渡只顾着寻找他的爱人眼里的神色,全然忘记了自己生处哪里,又在做什么,却又在某一刻,闻到了檀香的气味,那一缕魂魄突然就回到了身体。
“你说的话,我祖母也听到了。”
叶津渡声音微微沙哑。
时筝点点头。又跪直了身体,朝着正前方,虔诚了俯身一拜。
他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奶奶,弄丢了你送给叶津渡的貔貅,但我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他的身边,守护着,陪伴着你心爱的孙子,感谢您曾经教导过他,也感谢您曾经对他付出的爱,以后我也会很爱很爱他,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在乎,谢谢您。
由于人少,吃饭时是在偏厅,一张圆桌刚好坐下六七人,桌上的菜大都是清淡滋补为主,毕竟有老人,又有病人。在老宅吃饭,稍微有些严肃,老爷子吃饭也是板正着身体,一勺一筷十分利落又肃静,颇有些当兵的气概,一桌人食不言地用完了饭,这才开启了话头。
“怎么没见着叶蘅?”
会问这话也是有缘头的,叶慎一家子来吃饭时,基本都带着叶蘅一起来,家里人都把叶蘅当成了叶慎的第二个“儿子”,对叶无行来说,叶蘅相当于是另一个孙子,加上叶蘅人乖巧懂事,就跟个小猫咪似的,倒不是说叶无行有多喜欢这个性格,只是总会多几分怜惜罢了。
“他呀,在国外呢,您忘记了。”
梁蕴笑眯眯地提醒道。
“前两天津渡去日本见着了,你要是想他,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假期,回来一趟,咱们的确很久没一块儿团聚了。”
“忙就不必了,也不是什么非要见的日子。”
这会偏厅外刚好可以看见管家拿着一把大剪子背着一个工具包走过,是因为秋天到了,要把院子里的树枝都剪剪,好让它们过冬。
叶津渡看他一个人,也来了兴趣,问时筝要不要出去看看,时筝就跟他一起去了。
偏厅里只剩下了梁蕴和叶老爷子。
“叶蘅那孩子,被你们带回来,也20年了。”
梁蕴微笑:“是啊,一眨眼都20年了。”
当初他和叶慎,也是因缘际会之间,才决定收养叶蘅的,叶蘅虽然是叶家旁系那户不能生育的夫妇领养回来的,但第二年那对夫妇就怀孕了,生了一对双胞胎,梁蕴和叶慎就是在去喝满月酒上,看见了那个站在夫妇身边怯怯的小男孩,长得十分清秀漂亮,就是很瘦小,和差不多年纪的叶津渡对比来,就跟营养不良似的。
后来才在酒宴上听别人议论那孩子的身世,原本以为会找到一户好人家,但现在有了亲生的,总会对收养的没那么上心,梁蕴想的是那孩子恐怕日后日子没那么好过,没想到会直接看到被欺负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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