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有些纳闷,准备好了迎接老舅的长篇大论,但没想到老舅只让他睡了。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刘隆翻个身叹道。
江平闷闷的声音传来:“为了权势,兄弟阋墙,父子反目,圣上以后还是不要那么太信任人。”
“我也是,她也是。”江平的声音轻了许多,但依然清晰地传到刘隆的耳中。
刘隆翻身冲着江平的小榻,小声道:“我连你们都不相信,还能信任谁呢?”
江平闻言,心中一热
,神思恍惚,半响才道:“睡觉睡觉,以后我替你看着。”说完这话,江平没有听到刘隆的回复,反而听到了刘隆睡着之后绵长的呼吸声。
江平的手蓦地攥紧被子,咬牙,低声道:“这个孽障……”
次日一早,晨光洒满大地。
刘隆看了一眼,念叨一句是个好天气。今日没有朝会,但是他要去上学。江平替他提着笔墨纸砚,宫女寺人簇拥着刘隆来到学堂。
迎面而来是一脸笑意的马融。马融出身扶风马氏,年过而立,美姿仪,从小就跟着大儒游学,身上有一股洒脱的气质。
马融拜见刘隆后,提到了王符,玩笑道:“昨日中贵人到臣家中,臣又是激动又是欢喜,还以为圣上有赏赐呢。没想到却是陛下召王兄弟奏对。”
刘隆坐下,笑道:“王符若有才,你为国荐贤,自然要赏。”
皇帝性格温和,马融等人也会说笑一两句,不过说完就立马回到正轨。
马融博闻强识,和许慎一样上课都不用教案,信手拈来。江平信不过,有次特意从蔡伦那里请来几个学问好的黄门,查验两人所讲是否有讹误。
马融和许慎说一个典故,他们记一个,一堂课上下来,众人在漱玉纸做的小册子上记满了笔记,回去一一翻书检验,竟然无一处漏误。
自此,宫中诸人皆服许马二人的学问。
崇德殿偏殿,年轻的王符惴惴不安,手脚无处安放。他老家是安定郡,临近羌胡,因是家中庶子,不得重视,才智又高,养成了耿介的性子。
听闻雒阳是天下人文渊薮之地,说不定能交上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与乡人不合的王符于是背着包袱来到雒阳。
果然,他在雒阳交到了一流的学者以及说得来的朋友,马融、张衡、崔瑗以及窦章。
诸羌叛乱,朝廷征伐不利,他的家乡深受其害。王符在与友人交流中对诸羌问题一抒胸臆,没想到竟然被马融转述给圣上,圣上又向陛下引荐了他。他至今仍是晕乎乎的。
昨天黄昏,好友马融领着宫中来的黄门侍郎敲开他家的门,传诏说,明日一早宫里来人接他去皇宫奏对诸羌策,请他做好准备。
才二十多岁的王符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小心谨慎地应了
。几位好友过来为他补充谋略,众人几乎一夜未睡。
“只管说,不要怕。”友人鼓励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王符立马坐直身子,看见一位小黄门服饰的寺人过来,请他来到正殿。
王符按照昨天中贵人教导的规矩一一做了,又拜了陛下,才小心翼翼坐下来。
邓绥只在昨天听刘隆说了几句,以为是朝野遗贤,没想到却是一个年轻人,心中不免失落,但转念一想,班定远投笔从戎大概也是这个年纪,于是耐心问起王符。
王符一一答了。邓绥一边听一边思索,王符说的情况与边吏上书有些出入,但王符之言更让人信服。
大汉才建国八十多年,边郡官吏竟然已经废弛至此,对诸羌懦弱怯战,对百姓和夷狄则凌虐刻薄。邓绥闻言,忧心不已。
邓绥又问王符有何应对之策,王符的回答颇合她意。大约一个时辰后,王符才结束奏对离开皇宫。
出了宫门,王符还犹如在梦中,脚似乎踏在云端。好友驾车过来迎接,张衡将人拉到马车上,急道:“怎么样了?”
窦章也忙问:“陛下都问了什么?”
王符回过神,正要搓搓冰凉的手,就被崔瑗塞了汤婆子,对上二双焦急的眼睛,缓了缓道:“我觉得……还行。”
窦章道:“你们别急,让节信慢慢说。”节信是王符的字,几人当中就数王符的年纪最小,众人对这个有才气的年轻人颇为宽容和喜欢。
王符这才得了空,将在崇德殿的奏对一一说给众人。张衡沉吟半响,道:“诸羌问题一日不解决,我大汉一日就不得安宁。”
王符叹道:“羌胡掳掠,边郡凋敝,边民困苦,希望诸羌问题能早日解决。”
几人跟着王符回到他的居处。四人都是博学之士,又志趣相投,每次聚在一起讨论学问都忘却了时间。今天众人颇为兴奋,话题一打开就刹不住,于是都留在王符家中吃饭说话。
下午,宫中的黄门侍郎过来传旨,任命王符为郎。
黄门侍郎离开后,王符有些呆愣,不知道任己为郎是为何意。张衡劝道:“节信,不必忧虑,等季长回来,咱们再讨论如何行事。”
张衡做过主簿,有些理政经验,窦章和
崔瑗虽然学问不比张衡差,但两人现在都没有实职。窦章在东观校书,为了王符的事,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崔瑗则是白身。
邓绥见完王符,又派宫女去请邓骘兄弟过来。如今四兄弟守孝的事情,尘埃落定。邓绥虽有遗憾,但人的意愿不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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