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特摩斯听了我的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来:“所以若是想要了解真实的民情,就必须自己去看看。这就是你今天带我出宫的原因,对吗?”
我点了点头,但又补充道:“就连王城脚下都不免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更遥远的地方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的……”
“我……我没有想到在我的治下,还有人过得这样悲惨的生活……”图特摩斯双手搭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远方,语气里透着失落。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若不是我此时正留心注意着他,也许会就这样让他的话语淹没在呼啸地风声中。
我从他未尽地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也许可以称之为自责的情感。
“以前你不知道,但是现在你知道了呀,这就是进步不是吗?”我温声宽慰着面前的少年。
可这一次我的话并没有让他开怀,他的面上仍旧那么凝重地注视着城墙之下。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农田中,正弯着身子劳作的农夫们。
我将一切看在眼中,我想至少此时此刻,这个少年的眼里不再只有那些宏伟的奇观与战争,也不再只有他虔诚信仰的神明,百姓开始被他放在了心里。
沉浸在帝国无上荣光之中的少年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察觉到了隐藏在繁荣之下,社会的另一面。
“其实,纵观古今,不论是多么繁盛的国家,多么贤明的国王,在他的治下都无法做到所有人都丰衣足食。
贫穷总是寄生在任何我们肉眼所不及的地方,无法彻底消除。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会有人能够实现这个理想吧……”
“这么难吗?”图特摩斯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是呀,很难,至少在你我的有生之年,这大概都是无法解决的事情。”我回答的肯定,即便我无法确切地告诉他为何会这么难。
但在物质文明如此丰富的现代,即便是在那些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里,贫穷仍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何况是在这个古老时代之中的埃及呢?
“有生之年?朱里,你身为神使,也会死亡吗?”图特摩斯好奇地看着我,再次发挥了他那关注角度清奇的特点,把我成功噎住了。
“呃……”我无语凝噎,一时之间竟然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搪塞他。
“朱里,你要陪着我,你不能死,就算要死……就算要死也要在我之后。”图特摩斯忽然拉住我,紧张地说道。
我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是我想什么死就什么时候死的吗。
何况按我国的女性平均年龄来计算,我活过他这不是大概率的事情吗!
“你放心吧,我一定让你先死。”我没好气地说道。用同样的低情商发言反击,成功地让他一噎,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怒视着我,似乎对我的回应十分不忿。我却心中大为快意,得意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的城区内,传来一阵吵闹声。我不再与图特摩斯置气,看了过去。
只见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在一片低矮的住房旁,两拨人正扭打在一起。双方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骂骂咧咧地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城墙上的我们也隐约能够听见。
图特摩斯如今似乎对于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有了很高的兴致。他不待我,率先快步走下了城墙。
靠近城市的边缘,远离繁华热闹的城市中心,可想而知这里是一片传统意义的贫民窟。虽然身在底比斯,即便是贫民窟也要比许多连城中进不了的农民体面的多。
但这已经是图特摩斯所见过最荒凉破败的景色了。
这里的房屋较之别处,要更加低矮,采光也不佳。这里的住户鱼龙混杂,那些不入流的小商贩、混混、挑夫、帮佣大多住在此地,同时这里也是整个底比斯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之一。
当我们渐渐接近了骚乱的中心时,那里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图特摩斯身形较之同时代的男人们要更加高大,站在外围的地方也能勉强瞧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
只是苦了我,前面一排又一排光溜溜地脑门在太阳之下反着光,让我看的更不真切了。
好在里头的人争执之声颇大,不用费太大的功夫,就能听出去争吵地内容。
原来里头的一家人因为做生意手头紧,向另一户人家借了资金周转。借钱的人家收的利息太高,渐渐地他们入不敷出,说好的最后还款期限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可这家人实在拿不出钱来。
债主正纠集了人手,要将他们家的小女儿绑回去做奴隶呢。
“哎……”我听到站在身前一个年纪颇长的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同身边的人说道:“他们也是急用钱昏了头,怎么敢去向涅库拉借钱,他这样借钱的时候说好的利息到了要还账时坐地起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听说涅库拉与阿蒙神殿里一个书吏有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谁拿他有办法。看来只能乖乖交出女儿去他家做奴隶了……”另一个人语气颇为沉重的附和道。
我不知道图特摩斯是否听见了这两人的议论,我既希望他听到,因为这会让他更加立体的了解这个社会存在的阴暗面,让他走出那个由朝臣和内廷为他构筑出来的乌托邦,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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