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回答:“嗯,是一幅很漂亮的油画,我和我哥把它好好地放在卧室里。”
此乃谎言。
他压根都没仔细看过画。
“毕竟是你爸爸难得留下来的油画。”伯父叹了口气,“有你保管着,他也会很欣慰。”
才不会吧,他在世时我就和打外边捡回来的没两样。裴让腹诽,心下一动,想到了什么,但面上还得演戏,附和伯父道:“嗯嗯,我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不过——
“其实我哥比我更适合保管这幅画吧,而且……”裴峥应该不会有野种的负面传闻缠身。
“而且本来也是把画安置在了他的房子里。”
裴让略显犹豫,但又带着少年特有的天真说道。
伯父果不其然地出言安慰:“因为他是哥哥嘛,长辈总是心疼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啊,这话不能跟你哥说啊,不然我成挑拨离间的了。”
您确实是在挑拨离间啊。
裴让持续假笑,“我肯定是知好歹的,您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
伯父拿了茶杯,喝了口茶水,裴让也趁着这空档稍稍松了口气,盘算着用什么样的话术把伯父送走。
“另外刚想起来,有件事情要提醒你,因为你大概没有保存油画的经验吧。”伯父放下茶杯,话题还停留在遗产上没有走远。
裴让作洗耳恭听状:“是是,您请讲。”
“画框要定时请专人更换,不要看着没被损坏就放置不管,有些损坏是肉眼难以觉察,但有可能对油画表面造成伤害。”伯父一本正经道。
但这一听就是个麻烦事儿,裴让嘴上应承:“好的好的,我到时候也会请我哥帮忙。”
“都说了是你爸爸留给你的画。”伯父笑笑。
他果然是在挑拨离间吧。
“我请我哥帮忙也没问题啊,他是我亲哥嘛。”裴让面带假笑,咬牙切齿。
幸好这时候伯父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以裴让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接起,声音也从挑拨的漫不经心变成了热切的撒娇?
“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对面应该是严叔吧,裴让理所应当地猜想,不过这也好,伯父应该可以走人了。
再假笑下去,裴让腮边的肌肉都劳损了。
“我可不去给你们当移动钱包。”
这咋还傲娇上了?裴让一阵恶寒,只能说这对中年夫夫感情很好。
很快伯父挂断电话,便起身跟裴让告辞。
裴让如临大赦般将他送到门口,欲关门之际,伯父叫住他:“小让,亲兄弟之间才要明算账。”
“我知道,劳您关心。”裴让回应,这会儿他的瞌睡是彻底被笑没了,待会儿干脆去灌点儿茶水吧,“我目前明显没有那个资本跟我哥算清楚账啊。”
“本来我住在他这里,都算是欠他的。”
伯父上下扫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头发,力度轻柔没有裴峥那么大手劲儿。
“你倒是个好孩子。”伯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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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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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伯父后,裴让看了会儿书。
心里就这么搁了点事儿,他左右没能放下心,干脆先放下书,往裴峥放画的房间去。
毯子依旧蒙得严实,肉眼可见地落了灰,裴峥没管过,也没让阿姨来整理整理,就单单把画放着,被人遗忘。
裴让怼画跟前坐下,寻思着好歹是父亲留下的,那还是得保养保养。
可他光是听伯父那么一说就觉得麻烦,果然还是得拜托裴峥。
等他独立后,把画送给裴峥都成。
至于伯父的那些话,挑挑拣拣跟裴峥说一下吧,他暂时还要继续和裴峥扮演兄友弟恭。
愣了一阵子,裴让发觉自己快睡着,胡乱起身回了书房:原来红茶没有提神的效果么?
重新面对自己的试题,卷面好模糊,根本看不清……裴让软绵绵地趴在桌面,闭上了眼。
就睡一小会儿。
大约是在梦里面吧。
不然怎么被困在以前的身体里。
裴让掐了下自己脸颊,不疼,醒不过来,只能在这个地方待一会儿了。
他看着房间全身镜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这是他初中时候的模样,准确地说是刚上初一,还没开始发芽,个子和小学六年级没差别,与这个时间段的裴峥相比,大概是将将超过他的腰。
裴让拍一拍自己发顶,宽慰自己说以后会长高的。
不过眼下这个时间段,身高并不是裴让生命中最主要的创伤,不出意外的话,他打开这扇房门,就会看见——
满地的血红之上,躺着一具七零八落的孩童尸体。
他找不见那孩子的头,因为蔓延的血红色将他挡在房间门口,离他最近的是那孩子的左腿,碗口粗细,被血浸得看不清原本的肤色,只能明显看到脚腕的位置,箍着一圈从市郊寺庙里求来的保佑平安的银镯子。
那是他年仅六岁,死于食物中毒的弟弟。
好了,现在那无边的血红要漫过来吞噬他,而他又没有保命用的银镯子。
晕血原来在梦里也会发作么?
裴让感觉到了生理的不可抗力,眼前一黑,身体却蓦然轻盈,仿佛被人搂抱着带离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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