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绝不可能认下此事。
“江蓠,那你们如今是怎么想的?”陆怀卿问。
“自然是先想办法查证据,幸好王娘子手上还有一些王大人查到的证据。”江蓠道。
陆怀卿又听他道:“如今只能想着把事情闹大了。”
而眼下这样的机会还正有一个。
春闱后的曲江会,皇帝和许多大臣以及本次春闱中进士的学子们,都会在曲江宴饮。
这会是个绝佳的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机会。
“那若是不成功呢?”陆怀卿又问。
江蓠坚定道:“那就继续找法子。”
陆怀卿听到眼前尚未褪去稚气的江蓠的声音。
她想起了那个前世的他,那个人人畏惧,被世人唾骂的“阉狗”。
但江蓠其实不是墙头草,从一开始倒向傅葭临也好,还是后来倒向谢相,他都只是为了报仇。
只是谢慈那样以慈悲示人的伪君子,想要让他露出利欲熏心的狰狞面目太难了。
陆怀卿默默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我帮你们。”
江蓠诧异地看向她,随即跑去和他师姐说了这个好消息。
陆怀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下你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傅葭临在她身旁道。
这几日陆怀卿的眼睑下都有着淤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陆怀卿摇头。
“我其实还是有点怕。”陆怀卿道。
傅葭临:“那要放弃吗?”
“但我觉得我还是更勇敢一点。”她又道。
傅葭临看到眼前的人又恢复了坚定而自信的模样。
她看向眼前的傅葭临,故意缓和气氛道:“这次肯定能积很多很多功德。”
审判满身罪孽的恶人,让沉冤得以昭雪,一定是很大的功德。
傅葭临点头:“嗯。”
“走吧!咱们去查案,先好好想想该从哪里查起!”陆怀卿急道。
“慢点,小心崴脚。”
陆怀卿摇头,催促道:“不会啦!快点!”
她头上的流苏一晃一晃,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欢快。
傅葭临勾起唇角,望着眼前人积极的样子。
陆怀卿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第六十二章
陆怀卿核对了王婉宁和谢识微各自对当年事情的记忆, 最后发现其中有个很奇怪的人物——
王驰。
在短暂的纠结后,陆怀卿和傅葭临来到了王家询问当年的事情。
门房看到他们二人就立刻引他们往里面走,像是恭候已久。
陆怀卿觉得不对劲儿, 和傅葭临对视了一眼。
他看懂了她的意思, 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不用怕。”
谁怕呢?
她只是好心提醒傅葭临小心而已, 她才不怕!
陆怀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但还是没有松开傅葭临的手。
傅葭临不明白她为何又不开心, 追问道:“你……”
“你们终于来了。”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庭下翘着腿边吃金桔,边看书的王谦打断。
“我爹等你们好久了。”王谦在下人早已准备好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用丝帕仔细擦去上面残留的水。
陆怀卿这才明白原来王家人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来。
她心里有些担心, 毕竟她听过王婉宁描述这位王驰。
这人能背叛自己所处的世家,跟着江逾白和整个世家为战,又能在江逾白失败以后保全自身。
这样一个聪明人,怎么都不容易被说动。
“老头!又在喝酒, 让阿娘知道了, 阿娘又得十天半月不让你回屋睡了。”王谦没好气道。
“嘘——”
陆怀卿看到眼前的王驰,眼角虽有皱纹,但头发却一根都没有白。
这人穿着一身华丽的紫衣,是和王驰一脉相承的不着调。
他年纪虽大,但瞧着比王谦这个儿子还更要调皮:“天知地知咱们三人知,只要你们不和彩云说,她不就不知道了吗?”
彩云就是王驰那位在整个世家都很有名的出身贱民的妻子。
“你是怀卿啊?”王驰喝得晕乎乎,定睛瞧了陆怀卿好几眼。
“是, 见过王大人。”陆怀卿道,“我们近日来是想问问……”
“等等——”王驰打断了她的话, 端详着她的脸。
在她被眼前的王驰看得都有些不自在后,她才看到王驰点了点头:“是很像那个讨厌鬼。”
“讨厌鬼?”陆怀卿反问。
“瞧我,糊涂了,就是你爹爹。”王驰抱歉一笑,“陆玠当年可讨厌了,他自己喜欢斗鸡,每次被他大哥捉住就把锅扔到我身上。”
这倒是和陆怀卿心里的阿塔不同。
在她记忆里的阿塔是什么都会的风流佳公子,在长安其他人口中,她爹爹又是横扫关山、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可是到了这个王驰口中,她却窥见了爹爹的另一面。
“整体到处闯祸,还说什么要做游侠,扶危济困!每日里不爱读书,被他大哥拿家法打得皮开肉绽都不学。”王驰道。
陆怀卿听到这些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终于明白,为何阿娜那样说一不二、铁血冷面的人,会生出她这样不争气的女儿了。
原来都是她阿塔的错。
“王大人,我们今日来是想……”陆怀卿和王驰寒暄完想要聊起旧案的事。
“还有你这个名字……”王驰却又岔开了她的话。
“什么名字?”
但偏偏陆怀卿确实很想知道她名字的事情。
“陆昭和你说过你名字是你爹取的吧?”王驰问。
见陆怀卿点头,他了然:“不过,我猜陆昭没和你说,你名字的具体来历。”
“我只知道陆家这一辈字‘怀’。”陆怀卿道。
陆怀卿追问陆昭关于名字的问题时,他也只说这是王驰告诉他的,他也不知道这名字是什么内涵。
但王驰这些年一直游历在外,她也没找到机会追问。
她甚至曾经想过“怀卿”,会不会就跟她们北漠意为“草原”的“雅依拉”一样常见,是很多女孩子都会取的名字。
“因为你父亲给我写过信——是在他失踪的第六年,他给我来信,还和我说了他在漠北的经历。”王驰道。
陆怀卿听到这话,惊道:“您说什么?”
“你的名字有怀柔远人之意。”王驰眼神清明了许多。
陆怀卿觉得这话很熟悉,思索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
傅葭临前世给她赐名时,就是这么和她说的,说是什么“怀柔远人”,故给她赐名“怀卿”。
难不成……前世傅葭临也从王驰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所以才会给她赐名“怀卿”?
“但其实是你父亲,以你的名字寄托了对你母亲的相思。”王驰道。
陆怀卿听到这话并不意外。
虽然,今生她才知道阿塔的真实身份,是那位曾和漠北是死对头的大燕将领。
也不乏人觉得,她阿塔是失忆才会喜欢她阿娜。
但陆怀卿还记得阿塔离开漠北时,眼里的眷恋和不舍,里面的赤诚爱意袒露无遗。
“怀卿,别查了。”王驰道。
“你爹爹当年给我的信里,就说了他也在查陆玠的死,还说不日就会回京城。”王驰难得有几分岁月沧桑,“后来,他就彻底没了音信。”
明处的人怎么斗得过暗地里的虫子。
它们为了血腥的利益,暗自达成共识,一齐扑上来将人啃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连熟读兵法的陆玠都赢不了他们,陆怀卿又如何能赢?
陆怀卿听到这话愣在原地。
春日的明光在此刻也好像变得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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