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以傅葭临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还会觉得有趣反而不杀她。
陆怀卿掀起车帘,看到了长安城街上的变化。
前世,在傅葭临心情好不发疯时,教她的节气歌里有提到过。
这是大燕的风俗“走月”,八月十五这日大家会漫步长安、执子之手共沐月华,或登楼观月,又或乘船捞月……
总之,风雅的大燕人给八月十五赋予了特殊的含意。
这日算是男男女女难得能见面的日子,虽不像七夕和上元节那般能够一起赏花灯,但好歹能见几面。
陆怀卿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她掀开帘子喊云安:“你去和五殿下说,就说我明日邀他一起赏月……”
云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反而是隔得远的夏月立刻应了:“主子我去!”
小姑娘动作够快,陆怀卿和云安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没影了。
陆怀卿还没有说完啊,还有一句“她堂姐也在”。
算了,傅葭临如果不答应,她就再让人跑一趟得了。
万一他答应了,到时候发现她堂姐也在,岂不是意外之喜!
陆怀卿觉得她这个决定没有错。
傅葭临前世怎么成那个样子的她不清楚,但一个人如果有妻有子还娶到了心上人,怎么都不会变成疯子吧?
而且他这辈子还不疯,从江心月的事也能看出他还挺热心肠的。
不然陆怀卿也不会想撮合他和她堂姐。
夏月很快来回了话,说是傅葭临应下了这件事。
陆怀卿却没想到堂姐拒绝了她的提议,有些愧疚道:“阿卿,我明日要进宫看崔皇后,恐怕不能同你和五殿下一起去了。”
“好,那堂姐好好玩。”陆怀卿点头。
她忍不住庆幸今日夏月没说她堂姐要来的事,不然傅葭临明日肯定会很失望。
陆怀卿不太在意明日的约会,只将它看成一次普通出行,傅葭临却从听到消息后嘴角就忍不住笑。
他不知道和人相会该怎么做,就在白衣卫里着人打听了一圈。
在整个白衣卫官员都知道他要去约会后,他终于总结出了三点。
第一,要好好打扮;第二,要早些去,不能让人久等;第三,掏钱要大方。
十五这日,傅葭临如往常般,鸡鸣时就起了床。
他盯着衣柜里的衣裳,一件件都试了,又一件件换下。
“好看吗?”傅葭临问王垠安。
难得休沐还被拖来帮挑衣服的王垠安不住点头:“好看、好看!”
这既是敷衍之语,也是王垠安发自内心的话。
傅葭临少年清瘦的挺直身板,穿什么都好看得很。
就是这人丝毫没察觉到,还要特地来折磨他。
傅葭临最后还是决定穿一身绯色的圆领袍,他记得陆怀卿喜欢红色的,这件和她站一起不会格格不入。
“你去哪里啊?”王垠安发现天刚蒙蒙亮,傅葭临就向外走去。
他道:“等陆怀卿。”
辰时三刻,傅葭临就到了陆怀卿和她约定的石板桥旁。
午时,下了小雨,早秋泛着寒意的雨把他衣裳的边角沾湿,他找了处檐下躲雨。
傅葭临盯着如断线珠帘的雨丝,不由庆幸陆怀卿和他约的酉时见面,这样她的裙摆就不用担心被濡湿。
未时雨停,傅葭临靠着墙开始等。
他等了好久,都等到酉时了,其他小郎君和小娘子都相携相游去了。
他的目光落在青石板上的积水,眼里的期待渐渐淡去,心里开始被一些奇怪的想法填满。
如果他大权在握,是不是就能让陆怀卿永远陪着他。
让她永远只能看到他,不论何时何地,都能与他……
“傅葭临!”
明亮的女声像天光划破乌云,终于照在了傅葭临身上,他心里淅淅沥沥的小雨才终于停下。
她气喘吁吁,给他递了一串糖葫芦:“抱歉,买糖葫芦的人好多啊……久等了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一身青绿襦裙的小姑娘偏过头看他。
她头上发绳的铃铛跟着作响,叮叮当当落在他心里。
傅葭临摇头:“刚来。”
他的手捏住还没干透的袖子一角,不想让眼前高兴的小姑娘发现他的谎言。
“只比你早一点点。”傅葭临面不改色地说谎。
第四十五章
陆怀卿不大相信傅葭临的话。
“帮我拿着。”她把手里自己的糖葫芦递给傅葭临。
她抱住裙摆, 微蹲下瞧了瞧傅葭临鞋上没有淤泥,立刻起身道:“你果然在骗我。”
“没有。”傅葭临没有因陆怀卿的三言两语就承认,依旧面不改色地撒谎。
“还装!”陆怀卿挑了挑眉, “你是不是午时就来呢?”
今日酉时下了小雨, 她那时在谢府吃了崔皇后早早派人赏的月饼,还担心雨不能在酉时前停下。
“你可别不承认, 你若是午时后来的,你鞋上怎么没有淤泥!”陆怀卿直截了当道。
这人又不像她这样懒, 他平日里都不爱乘马车,今日他身边同样没有小厮和马夫。
傅葭临这才发现他犯了如此大的错,又或者说, 他也是存了一丝期许的。
他捂住会被一眼看出的衣袖, 却没有周全的把鞋上沾上淤泥。
傅葭临不是没想到,只是在少年心里最隐秘的角落里,还有一丝弱到几乎从未被人察觉到的心思——
他也想被人看到。
在这个泛着寒意的秋日,烂漫而细心的姑娘, 是第一个“看到”他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午时就来啦?”陆怀卿没察觉到傅葭临情绪的变化, 只觉得这人真不坦诚。
傅葭临:“是,我午时就到了。”
“啊!你等等我!”陆怀卿小跑离开。
傅葭临看着她突然离开的身影,垂下细密而纤长的睫毛。
或许是凉凉秋雨的缘故,少年的脸色格外苍白,身影也在萧瑟的秋风里显得越发落寞。
半晌,他迟迟没等到陆怀卿,心里又开始浮起一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想法。
陆怀卿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有爱她的家人, 有在乎她的朋友……她一定不能理解,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他这种怪物。
仅仅是因为她离开一会儿, 他的心里就被偏执欲填满。
傅葭临自嘲一笑。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去奢望不属于他的太阳呢?
“给你!”陆怀卿匆匆赶回,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傅葭临。
她看他神情愣了一下,叮嘱他:“刚才下了雨,你没有伞,多多少少肯定被淋到了吧?”
陆怀卿拿回属于她的那串糖葫芦。
她嘴里含着糖葫芦,含混不清道:“幸好堂姐担心我着凉,让我一定要带着汤婆子出门,不然你就等着发高热吧?”
不过她把汤婆子落在马车上了,只是她没想到傅葭临会用得上。
“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啊,发高热的话就要喝好苦好苦的药。”陆怀卿提起吃药,就忍不住絮絮叨叨。
前世她喝了好多年的药,每日一碗的安神汤必不可少,后来为了治陈年旧伤更是喝了不少。
傅葭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前世怎么活那么久的。
“好,多谢。”傅葭临摸了摸手里汤婆子的套子,柔软的云锦上有着漂亮的花纹。
就像陆怀卿这个人,温暖又柔软,美丽又生动。
“你尝尝糖葫芦!”陆怀卿推了推傅葭临拿着糖葫芦的手。
傅葭临这人真奇怪,手里有糖葫芦都不吃,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陆怀卿看傅葭临舔了一小口糖葫芦最外面的芝麻和晶莹的冰糖。
她笑得眉眼弯弯:“甜不甜啊?”
见傅葭临不吃,她焦急催促:“你咬一口,不要光吃糖,咬一口!”
傅葭临轻轻啃了一口,糖稀的甜味混着浆果的微酸,是傅葭临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他抿了抿唇,轻笑:“是甜的。”
陆怀卿听了他的话,笑得更加绚烂。
傅葭临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真的很甜,很甜。
“唔,你以后不要来这么早了。”陆怀卿嘴里还有糖葫芦,说这话时依旧有些不清楚。
傅葭临觉得浆果的酸压过了糖的甜,声音有些沙哑:“你不喜欢吗?”
可是他们不是说,应该要早些时间来才好吗?
“不是不喜欢啦!”陆怀卿用力摇头,“就是早到和晚到都不好,得刚刚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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