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血谏

    砰。
    袁天罡惊的连连后撤，不经意间撞在了柱子上。
    整个人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道士终归是道士！
    在权力滔天的宰相面前，他拿什么装？
    忽的。
    魏征的目光上移，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陛下！”
    陡然，魏征转身对着李世民郑重的作揖。
    整个人透露着浓浓的决然之意！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陛下觉得我老魏家不当人臣、该死！”
    “仅需一纸圣令！”
    “臣保证……”
    “我魏府满门从此在大唐消失！”
    唰。
    李世民面色骤然阴沉。
    魏征此言，乃是在骂他昏聩、猜忌忠臣。
    “玄成，住口！”
    了解魏征但房玄龄见状，赶紧出列阻拦。
    他清楚，老魏又疯了！
    “玄龄……”
    魏征退后一步，掏出一把沾血的匕首，刀尖血迹斑斑，已干枯的现象。
    “今日你若阻我谏言，我与尔割袍断义！”
    群臣尽皆大惊失色……
    一干武将齐刷刷冲到李世民的台阶下，保护着李世民。
    “朝堂之上，岂容你胡来！”
    “陛下之龙威，岂容你玷污！”
    房玄龄厉声呵斥。
    老魏若是在朝堂上搞事情、若是在朝堂上出事。
    大唐之威尽失！
    李世民之威严尽失……
    “都滚开！”
    “让他说！”
    “朕今天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狗屁话语！”
    李世民走下台阶，霸道的推开守在面前的武将……
    “陛下。”
    有武将想要阻拦。
    “闭嘴！”
    李世民阴着脸说道：“魏征若想杀朕，有千千万万个机会，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
    李世民在某些方面，对魏征是全方位的信任。
    此话一出，所有臣子噤声。
    “陛下不可。”
    王德忠心护主，拦在跟前：“陛下肩负天下社稷，绝不能以身犯险！”
    “滚开！”
    李世民眼中杀意弥漫。
    见王德迟迟不肯让开，一巴掌就将其扇开。
    王德委屈极了。
    还好牙齿没被打掉……
    李世民一步步走到魏征面前，两人对站而立！
    “玄成，七年矣。”
    “卿为朕鞍前马后七年，奠定朕明君之望！”
    “卿不负朕，朕亦不负卿！”
    “今……汝要自辩，朕给汝机会。”
    “但汝可要想清楚了……”
    “凡说错一个字，魏府满门皆消。”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极殿弥漫着一层浓浓的压抑。
    魏征谏言……
    谏好了、名留青史。
    谏糟了、便毁了李世民的名望！
    “臣，谢过陛下！”
    魏征郑重的躬身，旋即从袖口掏出一张锦帛递给李世民。
    “此乃臣昨晚写的谏言，还望陛下慎重以待！”
    哗。
    所有人恍然大悟。
    他们还道魏征今日的左手为什么一直缩在袖口内。
    还道魏征的脸色为什么会如此苍白。
    还道魏征的匕首上为什么会有血迹。
    原来一切原因在这……血书！
    “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
    李世民没有接，只是死死的盯着魏征。
    然而……
    魏征却依然保持着低头躬身，呈奉锦帛的姿势。
    “臣，恳请陛下纳谏！”
    李世民沉下脸，依然没有接……
    一息、两息、十五息过去了。
    太极殿静的可怕，只留个别臣子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份锦帛……
    “好！”
    李世民终于是接过，缓缓展开……
    只见锦帛上满满都是殷红的字迹，字迹刚劲有力，透露着一股决然之意。
    不由的，李世民看了看魏征的左手，依旧面无表情。
    抖了抖锦帛，将其摊正，李世民这才开始静心阅览……
    ‘不求神、不信鬼、不问巫、不拜佛、不言仙……’
    ‘君为天子、苍生之主。’
    ‘纳拜虚妄，则下乘矣。’
    ’龙游九霄，当震慑六道。‘
    ’魑魅魍魉，皆跪伏之。‘
    ’圣若惧，叹，九州万民何罪之有？‘
    ‘问君，私塾先生凶否？’
    ‘问君，小女子何时出嫁？”
    ‘问君，可享天伦？”
    ‘臣亦问君，天亦难容、圣能容？”
    李世民看着死死抓着手中的锦帛，内心久久无法自拔……
    朕为君王。
    当龙游九霄，与诸天神佛平起平坐，魑魅魍魉何敢在朕面前猖狂？
    朕若怕了，受罪的就会是大唐子民。
    尤其是最后那三问！
    魏征借活人祭祀，阐述了他内心的强烈不忿。
    孩童，对于私塾的憧憬。
    少女，对于婚嫁的羞涩。
    老人，对于天伦的渴望。
    可结果却因迷信，还未来得及享受就惨死于活人祭祀之中！
    这种天都难容的事情，陛下能忍？
    “玄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将锦帛负于身后：“你觉得朕会纳谏？”
    对抗这一切，李世民没有把握！
    神鬼言论深入人心。
    连孔子都避之不及。
    李世民又怎敢堂而皇之的对抗神佛鬼怪。
    若是如此，大唐根基将会出现动荡！
    “陛下！”
    魏征郑重的躬身：“臣并非希望陛下对抗神鬼之言……”
    “臣之所愿，只求陛下不被神鬼所扰！”
    “陛下心明，则天下定。”
    “陛下心怯，则天下乱！”
    哗。
    所有人都被魏征的话惊的不轻。
    虽然他们没看到魏征的血书上写的是什么。
    但根据魏征之言，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很多谏臣都是自愧不如。
    鬼神论，没几个臣子该直言劝谏。
    因为……他们也怕被鬼神缠身。
    “爱卿所言有理。”
    李世民点点头，面色却依然凝重：“但朕还需要一个解释，一个理由！”
    李世民的心态已经渐渐偏向魏征。
    但这还不够……
    比起大唐社稷来说，魏叔玉太渺小了。
    “为君分忧乃臣之职责！”
    “为民请命为臣之所愿……”
    “为儿出头亦人父之责！”
    “陛下要理由，臣自已做好万全准备！”
    说话间，魏征又掏出一张纸。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叔玉大闹太极殿之事，陛下明令禁止外传……”
    “为何仅仅一日就传遍了长安大街小巷？”
    “很明显是有人在幕后推动！”
    “这是臣这几日收集的罪证！”
    魏征恭敬的递上……
    李世民扫了一眼名单上的人物。
    主要囊括了钦天监、佛教、道教……
    “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李世民脸色渐渐下沉，整个人开始围绕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如吾儿之言，灭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