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他几天后,之后每次都是很晚才来,她也不说话,放下吃喝的东西就走。
除了一次,他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她说:“因为你犯了错,法律没法惩罚你,所以我来。”
他骂她是恶魔,是地狱里来的魔鬼,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没错,这个世界一定是有地狱的,我是恶魔你也不差,来日像你这种道德败坏还不懂反思的人,可能也会跟我一样下地狱吧。”
许之余轻轻笑了起来,他现在不就在地狱吗?
静坐一会,又是一阵雷声,他转眼看向从外面射下来的光柱。
不知为何,看久了,竟隐隐约约觉得那忽暗忽明的光好像就是天堂落下的圣光,它驱逐了黑暗,蜉蝣是天使的翅膀,正在朝他招手示意,欢迎他去往美丽的伊甸园。
他这么惨,这么无辜,是可以去天堂的!
“咳咳……”许之余忽然咳嗽了一下,许久没有触碰到阳光,咳出来的气都带着潮湿霉味。
缓缓神,他扯了扯柱子上的链条,可移动范围变大后,他一点点往光柱处爬,可伸出的手指,却始终差之毫厘。
最后一次伸手,许之余差点点就要重新感受到温暖了,他兴奋地笑起来,维持着匍匐伸手的姿势,拼尽全力想要够到光柱。
“轰隆——”
雷声忽然四起,急雨匆匆落下。
光柱陡然消失,天色瞬暗,整个屋子里徒留滴滴答答的雨声。
许之余脸色难看至极,想要收回手,但手却被什么东西摁住了。
他猛地抬头,却见一只苍白阴青色的、属于女人的修长无指搭在了自己手上,心恐慌的要跳出来,他小口小口喘气,慢腾腾抬高眼神。
一张毫无血色的熟悉面孔在光褪去的暗色中缓缓出现,失神的瞳孔中荡满阴森诡谲的笑意,唇角一点一点上勾,沙哑难听的嗓音从干涸起皮的唇瓣中吐出:“这一次,你抓住我了。”
“原来,你也会朝别人伸出手啊,嘎嘎——”
史雁柔!!
这几日被许之余刻意去遗忘的一个人,终于又在屋子里陷入黑暗之时出现了!
他顿时惊恐发作,拼命往回抽手:“放开我!啊啊啊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你放开我!”
无论他怎么尖叫,手臂上如同寒冰一样冷的触感仍在,耳边也回荡着起阵又一阵愤怒的嘶吼。
“你为什么不报警!”
“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去要钱!”
“你明明有证据,为什么不拿出来!”
声声泣血的斥责让许之余濒临崩溃的神经彻底断裂,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一侧耳朵,疯狂摇头,疯狂大声反驳:“我为什么要救你,我才不想死呢!而且我又不知道你会死,我以为你只是在被他们欺负啊!啊啊啊你放开我!”
常年累月的自卑下,和齐河斗争的过程中,许之余太懂了,太懂与连齐河都忌惮的庞然大物对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拉扯感还在继续,他尖叫起来:“谁让你不会保护自己啊,凭什么要我来救你!人要学会自救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吗!害死你的又不是我!我只是拍了几张照片以防后患,我凭什么要拿出去报警!”
话说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一阵阵尖叫过去后,许之余感觉手上的拉扯感消失,他忙不迭抽手连滚带爬回到柱子后,抄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指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继续咆哮。
“你还想要把我开膛破肚吗!来啊!我不怕你!”
“你活着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漂亮有才华,死了不照样还是只会躲在角落里当小人!”
“史雁柔,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许之余在这一件事上也许曾经有过愧疚,两次伸手他都无视了,就像热心姐说得一样,假如他鼓起勇气帮一下,结果都瞬息万变。
但被关了几天后,这种愧疚早已消匿,旁观者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他才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断送自己前途,况且那个时候他已经患上了病,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看到了史雁柔从房间出来,傻不愣登白送钱的陈欣也是,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利用机会,那些照片就是他最困难时候的最大机遇,隐瞒故作不知就是最聪明的选择!
有句话说的好,如果人不去控制命运,命运就会控制人。
他只是在为自己考虑!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你别怪我。”
许之余慌乱不已解释,死死盯着仿佛有阴祟涌动的黑暗,忽然又气喘吁吁大笑起来。
“真正的凶手是他们又不是我!是陈停云,是封淮,是乔思冲进去扇你耳光,是江璟,是顾骁啊!对,就是他骑在你身上掐你,还有最后一个祁天阳!他们才是凶手!”
…….
“哎哟,我的手。疼死我了。”
“你没事吧?哇这小子是疯了吗,怎么完全听不见我们讲话?”
此时,才鬼鬼祟祟摸到地下室的两人正坐在阶梯上面面相觑。
两人头戴黑色围巾,脸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刚到这里时就发现许之余像二愣子一样摸空气,叫他没反应,想去帮他还差点被他拽过去。
片刻,其中一人拿出手电放在自己下巴处:“喂,叶希,你听到他在说什么了吗?”
叶希一抬眼就看到一张散发光亮的阴森面孔,登时吓得直接一拳打在对方鼻梁上,“齐河你丫要吓死我嘛!早知道就不带你来,我自己来!”
齐河捂着鼻子哀嚎一声,连忙放下手电,嗔怪道:“要是知道许之余这小子快疯了,我才懒得来。不过他好像把你当成史雁柔了欸。”
他用手电照亮里屋,只见许之余像精神崩溃的患者举着瓶子乱甩乱骂,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都令人心惊。
这样看着实在有点不忍直视,但比起真相,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显然更值得人关注。
齐河唏嘘一声:“这真的是热心姐干的吗?”
他们能找到这,完全是叶希的功劳。
据叶希所说,她高三那年被绑架后遇上了一位猛姐,从此拿她当偶像标杆,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为国家效劳,可惜成绩实在不咋地,体力也不行,相反在过程中发现信息收集方面比较厉害。
简单来说,信息收集能力俗称跟踪。
齐河还记得叶希拍着胸脯说自己小姐妹被绿,都是她跟踪拍到的证据。
许之余失踪几天的事比起连日来发生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很多人说过就忘了,他父母甚至也没有发现,反倒是叶希注意到了。
“应该是吧,我只是猜测而已。”叶希表情严肃。
她稍微拉下一点脸上的围巾,示意让齐河照亮许之余那边,看了会,她叹口气:“现在是完全确认。”
叶希心情很复杂,听着许之余脱口而出的话,她莫名有种感觉要是被外界所得知,恐怕整个威尔市都要震上三震。
虽然最近威尔市的确不安分,但幸好,幸好临时组建的正义小队总算没有白费。
当初碰上热心姐想让她查史雁柔,可她没有明确说答应,叶希就打算自己动手查查,如果能查到什么是最好的,不过她到底不是专业的侦探,整合了最近学校里发生的所有信息,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直到乔思出事的那天,她去医院里看她,她已经彻底疯了,清醒的时间很少,叶希试图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没想到乔思一听到史雁柔的名字近乎癫狂,失去理智开始攻击人。
医生来打镇定时,叶希从她零碎的只言片语中整理了关键词,她说:“史雁柔刨了许之余的肚子,就在地下室。”
乔思对史雁柔的形容是鬼,叶希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干脆开始在乔思出事附近蹲守,熬了几天夜,终于在前两天看到了打扮特殊的热心姐来这屋里送饭。
就是!热心姐真的太能熬了!两次碰上都是凌晨三四点了!
可仔细想想叶希觉得自己还挺厉害,不由地得意洋洋翘起嘴角:“虽然对于被你发现不得已要带你来这件事不甚满意,但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很爽的。”
齐河:“……什么叫不甚满意?”
他气疯了,愤怒道:“要不是我你自己能破窗进来吗!”
叶希冷哼:“不要小看我。”
狠狠翻了个白眼,齐河严肃起来,推搡一下她肩膀:“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把他救出去吗?”
从他自己讲的话来看,他被关在这里不冤,可是他已经瘦骨嶙峋,形容憔悴,再这样下去会和乔思一样疯掉的。
“让我想想。”叶希越听越心惊,她一向淘气大咧,不愿意把五人组想那么坏,对史雁柔或许还活着的事抱着希望,可真当亲耳所闻,她才发现人性之恶永无底线。
细思一会,叶希敛去笑意,极其认真地说:“我是因为想知道史雁柔怎么样了才会耗费时间查到这里。刚知道乔思居然见过许之余后,我本来只是好奇,现在不好奇了。”
“他这样显然是活该,”她站起身来,向齐河伸出手,“可是我们还是要救他,热心姐是我的第三个偶像,万一许之余出什么事,她在揭露罪恶的过程中就背负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叶希母亲是法官,她对法很懂。
不管许之余是怎么一个疯子,归根结底属于道德层面,在法律上他是无辜的。
她这辈子就三个偶像,她那威风凛凛的老娘,高三那年营救自己的特种队队长,如今哐哐乱杀的热心姐。
也许尘埃落定之时,罪恶者被讨伐,热心姐最终也会被绳之以法,由于某种意义上她对破案提供了莫大帮助,只要群众呼声高,她的量刑也会适当减少。
总之在叶希看来,用极端的方式寻找正义是没有错的,因为常规的方法已经失去意义,就像在房间里看到了一只蟑螂,实际暗处早已堆满了幼崽,要想劈开黑暗迎来光明,必须不择手段。
可如果圈禁许之余的事爆出去……
这样想着,叶希展开笑颜,上下晃晃手:“我真的不希望她栽在这里,你也一起帮忙,就当你之前你欺负过人家,还他一次。”
齐河也挺心潮澎湃的,搭上手还不忘嘟囔一句:“我又没欺负他,我被茶了还不能反击啊?”
叶希:“对他来说就算。”
这句话振聋发聩,齐河想起怀南之前也这么说,他不由地感觉自己真的做错了,他妈总是把不与傻x论长短这句话放在嘴边,可他似乎从没听进去过。
置身处地想想,他好像的的确确不应该招呼小弟三番两次去收拾他。
沉默一会,齐河捏紧叶希的手,“好吧,那我俩把他先搞出去再说。”
话落,刚刚才安静下来的许之余忽然又开始尖叫起来。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他用脚抵着柱子,用力把链条扯得乒乓作响,一边扯还一边在骂:“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逃出去,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叶希:“……”
齐河:“……”
有一说一,这小子是真该死。
两人扯掉围巾合计一会,趁他独自发疯的时候,在角落找到了可用的工具箱。
齐河拿出小型锯子,试了试手感后把手电交给叶希道:“我来切,你安抚他。”
面对一个即将要变成疯子的人,两人还是有点怕的,壮着胆子靠近后,叶希尝试轻声叫唤了两声许之余名字,谁知许之余一听到声音动作骤停,转过来的双眼猩红,吓得叶希手里电筒直往空中抛,忙不迭尖叫起来。
随即,陷入自己幻觉的许之余像头发了疯的牛一样蹿起来,链条被拉的笔直,他仍不管不顾伸着手要来掐死两人。
“你又来了!”
“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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