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溪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微抖动肩头,忽有块苏绣云纹锦帕随之抖落在地,
干涸的墨迹透过锦帕,清晰可见,是有人刚放于此,
瞬间,陆今溪手心掐紧,俯下身子拾起锦帕,
上面赫然几字清晰明白。
雪上枯枝被踩断的啪啦声阵阵作响,陆今溪捏紧了手中帕子,猛地抬眼看刚才那一闪而过人影的地方,
心下陡然间升腾惊怒,云语不见了。
陆今溪敛眸,心底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锦帕上的墨字,:“那晌午时分,东南边琦玉寺。”
笔走龙蛇般的草字熟悉地令人发指,
陆今溪眉心紧皱,手捏皱了帕子,心里踹踹不安,郁气连番上涌,
“陆二小姐安。”
身后有人,陆今溪清亮眸光骤然收紧,缴起手中帕子置于身侧,转过了身,是谢叙身旁侍卫,
陆今溪敛了神色,抬眼,随即微低头:“将军安。”
外间身披黑鹤裘衣,镂空雕花金冠束发的谢叙高昂身姿挺拔,闻声微颌首。
陆今溪心下烦躁不安,发髻的珠钗连声轻晃,耳坠叮当作响,她此刻不想同人周旋,只想速速离开,刚微抬步子下一刻便被喊住。
谢叙高昂如松的高大身形静立于前,眉峰冷冽,低沉的声线在凛冽寒风中利如刃:“这般急?”
陆今溪眼睫轻颤,似未料到谢叙会同她问话,微抬头,诧异地见到谢叙黑沉的视线打量在她的白狐裘衣上,
陆今溪微皱眉,
随着那道视线,纤手不自觉地抚上身上那层雪白的狐毛,手下温软的触感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将军府有批新进的苏杭的绣娘,改日便让人照你的尺寸制上几件不同花色的新样式。”
冷沉的声音划破雪天刹那的静默,
制衣裳?
谢叙如何看出她身上这件是件旧物的,
是不合她的身么?
陆今溪垂了眸子,冻得微红的指尖交缠着狐毛,她倒是不知,原来谢叙会对自己的夫人如此上心。
发间忽的轻微一痛,陆今溪眼尾随即一红,条件反射地随着那股力道仰头,
发丝被扯动,
“这有根枯枝。”谢叙冷沉的嗓音在发顶响起。
许是方才不小心在雪落下时沾上的,
陆今溪眸光一缩,忍着不适,迅速地自行伸手扯下发间那根枯枝,同眼前人拉开几步距离:“将军,尚未成婚,你我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一阵冷冽风起,枝头雪抖落而下,淅沥尽数打落在白狐裘上,
鬓间几缕发丝拂面,陆今溪垂眸抬手整理发丝。
谢叙立于前巍然不动,食指摩挲着指尖润泽的白玉扳指,腰间玲珑腰配叮当作响,
他的视线看过陆今溪因扯枯枝用力过大而致的微乱发髻,眸色微沉,
冷沉的视线再看过陆今溪包裹在白狐裘下的清薄身子,
谢叙轻碾指腹,脑中闪过今早喜嬷嬷的叮嘱:陆二小姐不似从前圆润,如今身子清瘦。如今要是嫁入了将军府,老身我定要帮她好生调养身体,好生地为小殿下开枝散叶。
谢叙微垂视线,冷沉的目光在那羸弱的腰间停滞一瞬,右边大掌无意识虚虚一握,
皱了眉,
确实是过于清瘦了。
谢叙微侧眸,锐利的目光在接触到陆今溪披在身子上那抹白上,
闪着幽光的狭眸微眯,他忽的想到煜王,他的大侄儿,成婚四年未曾有过子嗣么?
子嗣?
谢叙微仰了头,眉目冷戾,喉间随之滚动几瞬,黑眸不错开地看着陆今溪白皙的脸颊,压低了声线:“可曾有子嗣?”
陆今溪正抬手整着发髻,心间还在焦灼云语之事,被这突如其来靠近的灼热气息以及莫名的问题惊了一瞬,
几乎是来不及过多思考,陆今溪便已闻声抬了头,眸光几许闪动,
晶莹剔透的双眸直直对上谢叙冷沉如墨的视线,
谢叙黑沉的瞳仁看得人心间发慌,
陆今溪避开打量的视线,侧过头,心思正乱,电光火石间竟开了窍,回了神。
子嗣么?
陆今溪乌蒙的双眸直直看向了谢叙:“将军,若是我同煜王有子嗣,您今日可会向父亲回绝了这门亲事。”
半晌无言,唯有茫茫雪地上偶尔枯枝断裂的清脆声响,
谢叙敛了周身冷冽的气息,直起身,定定看了人许久,凌厉的骨相愈发明显:“陆二小姐嫁入将军府后便要心无旁骛。”
谢叙在出言问及子嗣那一刻便知是无稽之谈,
煜王尚无子嗣。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陆今溪不意外,只是略微失望,随即垂了眸子行礼:“将军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林木间风声渐大,陆今溪抬素手紧了紧兜帽,踩着雪地的步子渐快,脚印一深一浅,
头也不回,
谢叙锋利的眉眼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映衬得愈发明显,沉静目送陆今溪渐远去的身影,
直到彻底没了影子,谢叙收回了清淡的目光,指节分明的大掌按了按凌厉的眉骨,语气冷沉:“跟上她。”
景武紧跟在将军身后,见将军与陆二小姐谈话便侧身回避,
乍一听将军的命令,冷沉的声线在凛冽寒风中有些许模糊,景武愣神一会,才反应过来将军是要他跟上陆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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