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起身去给萝凯拿了一杯玛格丽特调酒回来,自己则拿了一杯可乐。
“可惜我们没在法律课上认识,哈利。”
“那时候我还是个蠢蛋,”哈利说,“只要谁不喜欢我爱的唱片或电影,我就会找他麻烦。没有人喜欢我,连我都不喜欢我自己。”
“我才不相信呢。”
“这些话是从一部电影里学来的。说这话的家伙在电影里跟米亚·法罗攀谈。我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用过这些话。”
“这样啊,”萝凯说,谨慎地尝了一口玛格丽特,“我想那会是个好的开始。不过你说你从电影中偷学台词的这个部分,是不是也是从电影里学来的?”
两人同声大笑,然后讨论了一些好看和难看的电影、好听和难听的演唱会。过了一会儿,哈利发觉必须修正对萝凯的第一印象。比方说,萝凯二十岁就独自环游世界,而他在那个年纪可以拿出来说的成人经验,只有失败的欧洲火车之旅和越来越严重的酗酒。
萝凯看了看表。“十一点了,还有人在等我。”
哈利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我也是。”他说着站了起来。
“哦?”
“只是我床底下养的一只怪物。我送你回家。”
她嫣然一笑:“不用了。”
“差不多顺路。”
“你也住在霍尔门科伦区?”
“很近,应该说在附近。我住在毕斯雷区。”
她高声大笑。
“那根本是在奥斯陆的另一端嘛。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哈利羞怯地笑了笑。萝凯挽住他的手臂:“你需要有人帮你推车,对不对?”
“黑格,看来他走了。”爱伦说。
她站在窗边,身上穿着外套,从窗帘缝隙向外窥视。下面的街道空荡荡的,刚才在街上等候的出租车已载着三个兴高采烈准备去狂欢的女子离去。黑格并不答话。这只只有一只翅膀的大山雀,眼睛眨了两下,用一只脚抓了抓腹部。
她又打了一次哈利的手机,听见的是同一个女性声音说您拨的电话已关机或暂时无法接通。
爱伦在鸟笼上盖了布,说晚安,关上灯,出了门。詹斯比亚克街依然空荡无人,她快步走向索华梅尔街,她知道周六晚上的索华梅尔街总是挤满了人。来到福哈肯餐馆外,她向几个人点了点头,她曾在一个潮湿的夜晚在基努拉卡区的明亮街道上和那几个人说过几句话。蓦然之间,她想起她答应替金买包烟,便转了个弯,往马克路的7-11便利店走去。这时她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面孔,那男子正看着她,爱伦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她在便利店里踌躇了一会儿,回想金抽的是骆驼牌浓烟还是淡烟,才发现他们相处的时间原来那么少,而他们需要了解彼此的部分还有那么多。但她却不感到害怕,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次,心中甚至十分期待。她觉得快乐无比。一想到金赤裸地躺在床上,距离这里只有三个街区,她心中便升起一种美妙的渴望。她选择了浓烟,焦急地等候结账。来到街上,她选择走奥克西瓦河旁的近道。
爱伦突然想到,在这样一座大城市里,人声鼎沸和冷清荒凉的地方竟然只有咫尺之遥。突然,她耳中只听见汩汩的河水声和她靴子下冰雪的咯吱声。只是当她发觉她听见的不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时,要后悔选择走这条捷径已然太迟。然后她听见了呼吸,一种沉重的喘息声。爱伦心中既害怕又愤怒,这时她已察觉到自己的性命面临危险。她并未回头,而是开始奔跑。她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开始以同样的速度紧追。她试着冷静地奔跑,不惊慌,也不手舞足蹈。别跑得像个老太婆,她心想,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拿出自卫喷雾剂。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想,只要能跑到小径的路灯下就安全了。但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当她跑到路灯下,肩膀受到第一次重击,她被打得侧飞出去,倒在雪堆之中。第二次重击令她手臂瘫痪,她的手失去知觉,松开了自卫喷雾剂。第三次重击打碎了她的左膝盖骨。她想放声尖叫,但剧痛难当,叫声反而深深卡在喉咙里,使得颈部的苍白肌肤鼓胀突出。她看见一个男子在黄色街灯下高高举起木质球棒,认出那男子就是她在福哈肯餐馆前转弯时见过的人。她的警察本能分辨出男子身穿绿色短夹克、黑色短靴,头戴黑色战斗帽。第一次头部的重击摧毁了她的视神经,她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百分之四十的篱雀可以存活,她心想,我会熬过这个冬季。
她的手指在雪地中摸索,找寻可以握住的东西。第二次重击打中她的后脑。
就快了,她心想,我会熬过这个冬季。
哈利驾车来到霍尔门科伦路萝凯的家,在大宅车道旁停下。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肌肤上,发出一种不真实的苍白光辉。即使车内较为昏暗,哈利仍在萝凯眼中看见了疲惫。
“那就这样吧。”萝凯说。
“就这样。”哈利说。
“我想请你进来,可是……”
哈利大笑:“我想欧雷克可能会不高兴吧。”
“欧雷克睡得正甜呢,我顾虑的是保姆。”
“保姆?”
“欧雷克的保姆是密勤局一个同事的女儿,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不希望在工作场所传出什么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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