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低声答道,“儿臣去了青楼,而且不止一家,所以很多人都能证明。”
殿中大臣们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互相之间默默地用眼神交流着,无声胜有声。
庆帝却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静静地说道,“你果然长大了啊,都学会去逛青楼了,还逛了不止一家,而且还不给钱!你是半点都不顾及皇家的脸面啊,朕原本想着朝议后以家法赏你,眼下只能按大庆律办了,回头自己去宗人府面壁思过吧!”
朱元直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冤道,“父皇,儿臣不是不想给钱,实在是身上没带银钱……而且那青楼也不是儿臣自己想去的,是……”
“是朕逼你去的不成?”庆帝睁开眼睛,出声打断朱元直的话,挥挥手道,“跪到边上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四皇子感受到皇帝那目光之中的警告意味,顿时想起八叔曾立誓不参与皇家后辈之事,若是此时自己将八叔也搅了进来,必然引起更大的纷争,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乖乖地跪在一旁,闭口不言。
庆帝斜眼看向申小甲,淡淡道,“你呢?昨夜酒宴过后,又去了何处逍遥啊?”
申小甲深深地看了朱元直一眼,轻叹一声,暗暗庆幸自己先前及时住了嘴,也留了一个小小的后手,面色平静地望向庆帝,泰然自若道,“臣昨夜去水井坊喝酒了。”
“喝酒?清风馆难道没有酒吗?”晁牙嗤笑一声,插话道,“你说这话,有人信吗?”
“我信!”二皇子语气淡漠地说道,“血衣侯曾在宴会直言,清风馆的酒味道太淡,喝着像是假酒,所以若说他离开清风馆后,又去了水井坊买酒,是合情合理的。”
晁牙惊讶地看着二皇子,朱元直也惊讶地看着二皇子,殿中许多大臣都惊讶地看着二皇子,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二皇子竟然会帮着申小甲说话。
金銮殿内的局势陡然变得更加复杂难明,像是一汪被搅得浑浊不清的池水,无人再敢轻易涉足。
庆帝却是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盯着申小甲道,“既有老二作证,这动机倒是有了,那么有没有人能证明你昨夜去了水井坊?”
申小甲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从清风馆去水井坊步行约莫需要一个时辰,臣是在子时之前离开了清风馆,丑时到了水井坊……众所周知,水井坊虽然全天不休,但夜里去的人极少,所以臣穿着一身红衣前去,尤为醒目,当时小二哥还以为臣是什么邪祟,吓得缩到了墙角呢。”
庆帝咂摸一下嘴巴,扭头看向左相魏长更,眨了几下眼睛道,“说得像模像样的,应该没有扯谎……左相,你觉着呢?”
很容易验证的事情,当然不需要再找那个店小二询问,左相向来讲究效率,自是不会在店小二这事上白费什么工夫,沉默许久,忽地转向申小甲,不疾不徐地问道,“敢问血衣侯为何要去水井坊……这京都之中全天不歇店的可不止这一家酒坊,为什么你要去距离清风馆足足有一个时辰脚程的水井坊?”
便在此时,一道沧桑的声音自金銮殿门口传来,“因为……是我让他去的,不可以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御前辨案(五)
金銮殿内,所有人都望向门口,却并没有瞧见说话之人,因为那人还在宫城之外,宣武门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不是嗓门大便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对内力的掌控达到入微之境,以深厚的内力包裹着声音,将之传递向极远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千里传音。
普天之下,懂得千里传音的不过区区数人,每一个都是曾经屹立武林绝巅的人物,比如剑圣,比如龙虎山的老天师,比如朱家的八王爷。
来人正是朱家老八,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瞬息之间便从宣武门来到金銮殿前,冷冷地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三皇子,跨进殿内,来到申小甲身旁站定,长袍猎猎,环视满堂文武,傲然道,“昨夜我想喝点好酒,让这小子帮忙去水井坊买几坛,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左相魏长更皱了皱眉,面色不悦道,“八王爷,陛下未曾宣召,您怎么自己闯进来了?”
庆帝摆摆手,“未木有先帝钦赐的丹书铁券,随时可自行入宫,除谋逆之外,死罪皆免……”扭头看向八王爷,眨了眨眼道,“八弟,许久未见,你又老了许多啊!”
八王爷朱未木轻叹一声,“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已经十年了,陛下您也已逾半百,我又怎能不老呢!”
庆帝看着朱未木空空的衣袖,眼神柔和道,“这些年辛苦你了……若是在清风馆待得腻烦,可与朕说说,但凡是你想要的,朕无不应许!”
八王爷呵呵一笑,“我都这般年纪了,没什么别的欲望,待在清风馆养老挺好的,闲来无事打理一下花草,乐得清净自在。唯一不足之处……清风馆都是些酸腐文人,我实在不愿意跟他们闲聊,”指了指申小甲,淡淡道,“倒是这小子挺对我胃口的,因而昨夜便与他多说了几句,还让他帮我去水井坊买几坛美酒……没想到竟还惹出了事端,我今早也听见到了那些传闻,简直狗屁不通,如果这小子真要行刺陛下,跑去勇信殿干嘛,还带着馒头,行刺半途饿了,啃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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