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谢大人平时没少和那些王爷喝酒啊,连他们的心思都一清二楚……”魏长更阴恻恻地笑道,“只是谢大人应当知道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不是什么人跟您喝酒,都会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大鸣湖的那个死得突然又离奇,坊间言论又有意偏向龙王案,诸位大人就没有发现一点点不对劲吗?难道忘记了当年宣武门的事情了?”
刻意停顿了一下,魏长更继续道,“而今死的还只是一个船夫,若是事态扩大,旧事重演,届时死的便是千千万万人,其中必有站在这大殿之上的诸位大人!”
其他大臣立时悚然一惊,经魏长更这般提醒,很多人都想起了当年宣武门兵变之前,坊间也是流言四起,那会儿也是有人在大鸣湖遇害,诸多矛头指向之前的龙王案件,然后负责侦办案件的大理寺少卿通过种种蛛丝马迹,为死去的秦王之子沉冤昭雪,这才有了秦王进京,也才有了三王作乱和宣武门兵变。
只是少数知道个中内情的都明白,当年那些事情里面藏着魏长更的影子,宣武门兵变本来就是禁忌,而今在大殿上光明正大说出口的又是左相自己,这简直就是抚龙须的作死行径!
然而让那些大臣失望的是,庆帝似乎并不恼怒,反是满脸微笑地看向魏长更,温和道,“左相果然深思熟虑,目光长远,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过正如右相所说,如今的藩王已无作乱的本钱,便是想做什么,也掀不起太大的风雨了。”
魏长更轻叹道,“圣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坊间的议论不可以不重视,若是有人趁机在百姓心中种植下对朝廷、对圣上的逆反之意,后果将比兵变还要严重!所以大鸣湖案绝不能公开调查,臣会嘱咐刊印报纸的各大书局,以及京都所有酒楼饭馆茶肆,让他们安排人手制造一些更加令百姓感兴趣的话题事件,希望能冲淡百姓对这件案子的关注度……”
犹豫了一下,魏长更忽地直视庆帝的眼睛,面色严肃地又补充了一句,“另外,藩王之中并非所有王爷都是无兵无权,有一位王也不仅手握重兵,而且就在这京都之内……臣恳请圣上早做提防,收回那位王爷手中的虎符!”
庆帝瞳孔一缩,手心里莫名冒出冷汗,当即躲开魏长更的目光,面色阴沉道,“左相口中的那位王爷是指……朕的胞弟陈留王?”
魏长更向前踏出半步,挺直身子,高声吐出两个字,“正是!”
“放肆!”谢忠亦是向前踏出半步,伸出右手指着魏长更,厉声道,“魏长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非议圣上的胞弟!陈留王为人如何,我相信殿内的诸多大臣都心里清楚,宽厚,仁义,淡泊,谦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出谋逆之心?更何况,陈留王与圣上一母同胞,兄弟情深,不分彼此,岂会觊觎圣上的宝座!”
话音未落,当即便有官员站出来反驳谢忠的观点,“但相对的,也证明陈留王虚伪,狡诈,心思深沉,这样的人若是长久掌握兵权,势必要出大事……圣上!臣建议,剥夺陈留王京都守备营的一切职务,收回东营虎符!”
“荒谬!”另有官员紧接着走出队列驳斥道,“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先把罪名安在别人的头上,而且还是圣上的胞弟,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让陈留王和圣上生出嫌隙,反目成仇吗!”
“等到事情发生了,一切都已经为时晚矣!”吏部的杨侍郎振振有词道,“未雨绸缪,防微杜渐,才是最明智的措施!”
“可笑至极,”工部的王侍郎冷笑道,“举个例子,我每天都不止千百次想杀了杨侍郎,但却没有付诸行动,那杨侍郎是否觉得应该把我关进刑部大牢,又或者之间拖到菜市口斩首了事?”
太常寺卿吴承之跨步出列,板着脸道,“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事情,怎能混为一谈!陈留王身为亲王手握重兵,本就不妥,按照礼制,陈留王早应该回到自己的封地去,而不是一直待在京都!”
又有一名官员从谢忠所站之列走了出来,逼视着吴承之道,“三王之后,坊间已有圣上薄情的不好言论流传,若是真的将陈留王也赶出京都,岂不坐实了这一言论!尔等真想让圣上成为百姓唾弃的孤家寡人吗!”
“放你娘的屁,”刑部的一位侍郎忽然喝骂道,“我刑部平日最接地气,与百姓交流甚多,怎地没听到这些大不敬的言论呢!”
一名身材有些过于肥胖的户部官员撅着嘴叫嚷道,“你姥姥的,辩论就辩论,扯别人母亲作甚!还有,扯个鬼的你刑部与百姓交流甚多,也不想想,跟你们在大牢里交流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百姓……”
大殿上嘈杂一片,讨论的重点由该不该公开调查大鸣湖案直接转变为该不该驱逐陈留王离开京都,最后演化为夹杂各种不礼貌问候的骂战。
庆帝似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语气森冷道,“闹够了没有!”
殿内马上变得安静下来,除了魏长更和谢忠之外,其他大臣皆是躬身及地,惶恐不已。
“大殿之上,污言秽语,成何体统!”宫内只有庆帝清冷的声音回荡着,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所有大臣的心头上,“不管是想要驱逐陈留王的,还是想要留他继续待在京都的……你们当真是为了朕考虑的吗?不!你们是为了你们头上的帽子,脚下的靴子,手里的银子!有的人是每年都要收陈留王的银子,有的人是想赶走陈留王刮分人家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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