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面便是清丈土地!”申小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很佩服您能提出这一点,将百姓的土地还给百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您这一条会给相府带来无穷祸事,也会遭遇前所未有之阻力。”
魏长更不以为意地笑道,“制定这一条政令时,老夫便已经想到了这些,甚至于老夫很可能会死在这一条政令的施行上。皇族,王公,贵戚,乃至于宦官,这些年来他们利用各种特权巧取豪夺的土地极为巨大,整个大庆一半以上的土地都在这些地主手中,而且通过各种手段隐藏起来,从不缴纳粮税,这才有了而今街头巷尾流传的那句歌谣,一亩官田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来好白头……”
“我当然知道这些,”申小甲正正盯着胡须轻颤的魏长更,有些不忍其走向自己上一世熟知的历史中那般万劫不复的局面,轻声劝道,“可是您也该知道这不是您一个人就能扭转的,而且也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不止您预想的十年那般短暂。”
魏长更微微笑道,“血衣侯,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但总要有人去开个头啊!”
申小甲看着魏长更那双沧桑却清澈的眼睛,不由地生出一些同情和钦佩来,郑重地躬身行礼道,“魏相高义,小子我谨受教!”
“今日你能说出这些见解真的让我很意外,”魏长更唏嘘道,“可惜你晚出生了许多年,否则必定会是一代明君……虽然我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也不得不感叹申氏的血脉真是神奇啊!大闵四世而亡,错却不在君王,每一代都是极为贤明的君主,败亡只因时势二字而已。”
申小甲直起身子,腼腆地笑了笑,“所以这就是相爷当年命人颁下江湖追杀令,想要将申氏赶尽杀绝的原因吗?”
魏长更忽然脸上绽开了犹如孩童般灿烂的笑容,“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想要在这里试着杀杀我?”
第二百六十一章 青叶茶与菊花酒
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而且都是温暖的笑容,却让雅间内的其余四人感到了一种刺骨的森寒。
方英雄干脆用两根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将脑袋深埋双肩之下,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鸵鸟。
站在门口的那名黑衣护卫将怀中的唐刀换到了左手上,右手紧紧握着刀把,浑身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意。
申小雪抿了抿嘴唇,缓缓放下筷子,满面霜寒,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钟厘末还在吧唧吧唧地撕咬着半生不熟的猪腿,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申小甲和魏长更,翻着白眼道,“你们两个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刚才叭叭叭个没完,现在还比拼起谁能笑得更难看……小甲兄弟,你许是误会魏长更了,若当年真是他想要清扫申氏族人,根本不屑于用什么江湖追杀令,而且你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申小甲依旧直视着魏长更的眼睛,微微笑道,“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那些谋划的刺杀不够多,不够厉害,而是小爷的命大,人缘好,以前还有个很强的家长!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当年的追杀不是出自相爷之手,可棋痴、武痴在月城做的那些事,难道也是我误会了?今日我在前往神捕大赛途中,偶遇了一个卖报的小女孩和一个醉汉,那个醉汉甚至直接说出了魏公子三个字,莫非这些都是我凭空想象的?”
魏长更哈哈一笑,抚了抚胡须道,“对对对,这些都是我谋划的……血衣侯,老夫恳请你杀杀我!若是你觉得魏休在这里不好杀,老夫可以让他先出去,等你杀完我再进来。”
申小甲扭头看向门口的黑衣护卫,大有深意道,“原来他叫魏休啊……手上的那把刀很不错!”
紧握唐刀的魏休并没有答话,犹如一尊雕像般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冷冷盯着申小甲,身上的刀意愈加强盛。
雅间内的空气寒冷得似乎要凝结一般,半晌之后,申小甲才轻声幽幽道,“我明白,一开始相爷在月城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我,只是想着一石二鸟,既除了沈家父子这个长在月城上的毒瘤,又可以顺道消弭那个石碑预言所指示的隐患……今日小巷里的刺杀也是棋痴自己想要做的,和相爷您并无太大关系,甚至于令公子都不是特别清楚其中详情。”
钟厘末顿时松了一口气,继续啃咬起猪腿来,瓮声瓮气道,“你明白就好,魏长更这家伙虽然为人阴险,但还是有底线的……”
“但是!”还未等钟厘末说完,申小甲忽地提高音量吐出两个字,打断钟厘末的话,脸上的笑容陡然敛去,“不管怎么说,棋痴、武痴都是相爷您的人,那个醉汉想必也是魏公子手下,所以这一切还是和您有关系的……我翻这些旧账,也不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杀你的理由,我只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魏长更眉毛一挑,斜眼盯着申小甲道,“很多年没人跟老夫说心里话了,难得难得……你说说,我听听。”
“正如您先前打开这房门邀我进来一叙的第一句话……就到此为止吧!”申小甲冷冷道,“这些日子我真是烦透了,时不时地就有人冒出来想要杀一杀我……不管那些人是谁的人,为了什么来杀我,我相信您都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继续,毕竟月城的开端出自您的手笔。”
魏长更一脸漠然道,“老夫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切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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