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这里的人在府衙门前摆摊售卖有盼头,而青山城的人若是在他们的府衙门前喧哗只会是有判头。”
江捕头摸了摸八字胡,满脸疑惑道,“不应该啊,据我了解到的,沈家自偏将军沈井兵在此据守而始,再到天启年间京都龙霄校尉沈荣迁调于此,沈家在月城已经经营了三代,前段时间沈荣还向天子递了折子,说是想让其子沈琦承继他的职位……月城,显然已经成了他沈家的家产,府衙只是个摆设,沈荣犹如月城之天子……那么问题来了,这里的人因何安心?”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原来你到月城是为了沈家,我当初还以为你也是想要我的命呢……”申小甲并没有直接回答江捕头的话,瘪了瘪嘴道,“千户大人,人活在这世上都是要讲规矩的,不能随心所欲,这飞雪巷的百姓如是,你我如是,他沈家又怎么能例外呢。即便他们有权有势,即便他们兵甲强盛,但若是不讲规矩,也难以在这月城中存活下去。”
“噢?什么规矩?”
“一点点皮毛的规矩……皮之不附,毛将焉存,若是这月城中一个百姓也没有,他沈家也难以独活。没了百姓,谁给他们种粮食,没了百姓,谁给他们酿酒,没了百姓,谁给他们做糖葫芦……我用三年的时间,教会了月城百姓利用这个规矩,所以便有了飞雪巷的安心。”
江捕头面容一肃,侧脸怔怔地看着申小甲,眼中杀意陡现,寒声道,“好一个釜底抽薪!你这样的人在乱世便是一世枭雄,只能做朋友,不能为敌。”
“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经历过生死的朋友……”申小甲洒然笑道,“千户大人,你知道我为何将将死里逃生,便立刻赶回府衙去牢里找人谈心吗?”
“因为明天就是你我的三日之限?”
“不对,三日之限毕竟是明天的事情,即便着急,休息一会也是可以的,不必这么马不停蹄……”
“因为你担心有人会加害牢里那些疑犯?”
“也不对,那些人就是再蠢也不会蠢到闯进监牢里杀人灭口,万一我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是为何?”
“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申小甲鼻孔朝天道,“我家大人这么厉害,小爷何必畏首畏尾的,经过制墨坊一战,谁敢杀我?谁能杀我!小爷我就是要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小爷就是喜欢看他们那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憋屈模样!”
不知为何,此刻江捕头突然生出一种很想暴揍申小甲的冲动,却终是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也对,有九命猫神护在左右,再加上天字杀手榜其余三位,这世上确实没什么人能真的伤到你……”
“当然了,显摆只是非常浅薄的一层,更深层次的还是我想快些替枉死者讨回公道,我想跟那些自以为是的权贵们讲个道理……凭什么他们可以想杀谁就杀谁,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申小甲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指了指卖菜的李大婶,怒而不发道,“天启三年,李大婶的丈夫因为和月城某个大财主的手下争吵了几句,第二天便被人投进了春江里,天寒地冻,她的丈夫成了那一年月城喜迎新年的冰雕……”
申小甲又指向卖脆皮大西瓜的瓜农,“天启五年,陈大伯原本是开粮铺的,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却因为不肯配合某些人上涨粮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转身指向算命的陈瞎子,“天启七年,陈瞎子还不是一个瞎子,是位风度翩翩的秀才,一腔热血帮别人打了一场官司,得罪了沈家的门客,一对招子便被人生挖了出来……”
“还有三生酒肆的胡三生,他本该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却被人横刀夺爱,当着他的面将他未婚妻凌辱至死!”
“府衙旁的羊肉面还不错吧……那位老板是外地来的,他们两夫妻原本有个五岁的儿子,进城时哭喊声大了些,扰了城主大人的清净,五岁孩童被人从城门之上扔了下去……”
江捕头额头青筋渐渐隆起,面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王法离他们太远,看不见……”申小甲拍了拍江捕头的肩膀,嘴角上扬道,“大人也不必气恼,王法帮不了他们,但我能帮他们……所以李大婶摆起了菜摊,陈瞎子替人卜卦算命,胡三生的荷花蕊成了月城口碑最好的酒,羊肉面馆很快也会再迎来一个新生命……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生活,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再加上我先前说的那个规矩,权贵们也开始注意吃相,也就有了眼前的飞雪巷。”
江捕头忽然站定,郑重地向申小甲作了一个揖,慨然道,“小甲兄弟高义,请受我一礼!”
“欸!使不得,使不得……”申小甲连忙搀扶起江捕头,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路见不平,便拔刀一铲,为着让这世间越来越好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江捕头看着申小甲一脸真挚的神情,眼眶发热道,“小甲兄弟有如此大才,实在不应该屈居月城做个小小的捕快,若是你有想法,我可举荐你去京都……”
申小甲歪着脖子,似乎就在等江捕头这句话一般,双眼放光道,“做什么?”
江捕头愣了一下,讷讷道,“自然是锦衣卫……”
“什么官?”申小甲眨眨眼睛道,“我听说锦衣卫的衣服分三种,蟒服、飞鱼服和斗牛服,你能帮我搞一身威风凛凛的五爪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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