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立片刻之后,楚云桥收拾心情,挤出一张淡雅的笑脸,不疾不徐地走出桃娘的闺阁,越过画廊,转入大堂内,扫视四周,挪步来到大堂正中央,在低头细细打量地上诗文的沈荣身旁站定,娇滴滴地半蹲行礼道,“城主大人万福!”
沈荣并未抬头看向楚云桥,目光始终停留在诗文上,左手随意地挥了挥,“不必拘礼,这是在烟雨楼,不是在城主府……”点指几下地上的诗文,面色诚挚地赞叹道,“好诗啊!那小子只做个捕快太屈才了,应该去考个状元郎才对嘛,然后再回来八抬大轿地迎娶你,简直是人生大赢家!”
“城主大人说笑了……”楚云桥怔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他若当真金榜题名了,只会迎娶王公贵族的女儿,哪里还会看得上我这等青楼女子……再说了,他很快就要死了,中不中状元没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想嫁给一个死人,哪怕这死人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
“通透!”沈荣终于抬头看了楚云桥一眼,点头赞扬道,“这才是聪明的女人应该做出的选择,我还以为你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会变得不一样,没想到你还是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小女子有自知之明,”楚云桥眼帘低垂,语气平静地说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该做什么样的事,一刻都不敢忘……而且昨夜诗会之后也并未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自然小女子也就不会变成不一样的人。”
“哦?”沈荣歪着脑袋仔细打量楚云桥一番,故作惊奇道,“难道那位诗才绝艳的诗鬼没有与你花前月下?”
“确实没有,否则诗鬼昨夜便会成为死鬼。”
“可我怎么听说他昨夜去了你的闺阁,一直待到今晨才离去的呢?”
“他昨夜确实留宿在烟雨楼,可并未去我的闺阁……”
“没去你的闺阁,那他去了哪里?”
“桃娘的闺阁,”楚云桥从衣袖里摸出两块木牌,恭恭敬敬地递给沈荣,解释道,“我的闺阁在三楼,而桃娘的闺阁在二楼,因为房间位置相同,所以木牌上的标号也是一样的,仅仅是木牌上的竖杠标记不同而已。二楼的是两道杠,三楼的是三道杠……兴许他饮酒过多,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走错了房间吧。”
“那桃娘岂不是……”沈荣眨了眨眼睛,猥琐地笑道,“难怪你是一个人来见我的,估计桃娘这会还没起床吧。”
楚云桥轻轻地点了点头,满脸羞涩道,“我方才去寻桃娘,推门而入,确实见到桃娘还在床上……她一时羞恼,披上衣衫便跑了出去,也不知现今躲在哪个没人的角落里暗自神伤。”
“桃娘是个好女子,就这么被那杀千刀的小混蛋给祸害了,真是可怜可叹啊……”沈荣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轻轻地拍在楚云桥手里,目光阴冷道,“只要不是你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地把这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
楚云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眼底闪过一丝忧虑,脸上却是依旧笑容明媚,微微躬身道,“小女子定当不辱使命!”
“哈哈哈,你办事,我放心!”沈荣拍了拍楚云桥的手背,大笑几声,一边转身走向烟雨楼门口,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写满诗文的青石砖,声如洪钟道,“挺别致的青石地板被他全毁了,待会我就叫人全都撬起来,统统换成无暇的白玉砖……既是文雅风流之地,总要看着干净顺眼才好!”
第三十八章 血衣江捕头之惆怅
“我办事……你自然可以放心!”
月城府衙内,申小甲盯着坐在仵作房门口石阶上的江捕头,细细地数了一下江捕头破烂衣衫上的血痕,足足有六十五道,狂咽了一下口水,扯动嘴角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办事踏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勤恳就好……”江捕头耷拉着脑袋,抬起满是血渍的右臂,有气无力地对申小甲招了招手,沉声道,“过来坐着聊吧,虽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的脖子疼啊……”
申小甲犹豫了片刻,瞟了一眼江捕头的腰间,没见着那把长刀,这才拎着两壶清酒慢慢走了过去,坐在距离江捕头两尺左右的石阶上,扫了一眼江捕头嗒嗒滴血的左手,故作关切道,“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去了?怎地搞得如此狼狈……”
“你这话就有些明知故问了,你让我去的那地方,现在反过来问我干什么去了……”江捕头将右手搭在申小甲的肩上,嘴角噙着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逗我玩呢!”
“城南制墨坊?那是前天的事啊……”
“嗯哼,前天、昨天我都在那里,今晨才回到府衙,特意在这里等你。”
“你不是说撒泡尿的功夫就会回来吗?你这泡尿撒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吧!”
“确是我食言了,”江捕头甩了甩左手的血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天有不测风云啊,没想到还真有人敢算计到我的头上,差一点我就要下去和麻子兄弟相聚了……”
申小甲皱了皱眉,微眯起双眼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给我来了个关门打狗……三百墨客,三百把大刀……”
“方家敢私养刀手,违逆官府?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我到的时候……方家已经被灭族了!”江捕头指了指身后的仵作房,语气略带歉意道,“所以你交代给我的事情,只能办了一半……方家家主也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估计是不能帮你指认哪一个才是方家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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