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条大的。
昨天他钓上来的是梅康顿和巴比斯兄弟实验废弃的油罐,前天钓上来的是不知道哪来的破旧海螺,上上个前天钓上来的是一个由黑铁做成的竖琴。
总之,没一个能吃的。被老婆子冷嘲热讽了一辈子。
老人卯足了力气,“嘿咻嘿咻”地拉着鱼竿。看他今天钓个大的!
那位一直旁观,看上去分外冷淡的青年竟然热心肠地过来搭把手。人不可貌相啊,老人感慨,他还以为这人拥有跟雪山的石头一样冰冷坚硬的心肠呢。
有了这位好心青年的帮忙,伴随哗啦一阵出水声,老人相当顺利地收起鱼竿,以及鱼竿上挂着的一条——
不对,应该是一只。
一只小海獭。
老人沉默了。
他使用的鱼钩并不是传统的金属材料,并不锋利,采取的鱼饲料也不是泥土里的蚯蚓,而是老婆子煮的小食——他一向不喜欢偏甜的食物。
或许这也是他失败的垂钓原因。
日光明朗,斜照下来,远处粼粼波光,跳跃着碎金的光芒。安宁且优美的风景。
而当拉近视线,便能看见那只挂在鱼竿上的小海獭。它很长一条,一动不动,宛如挂在窗棱等待风干的咸鱼干,或者一块腊肉。
老人静止地思考了片刻,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海獭会如此刁钻地选择他的直钩。
思考之后他将这只奇怪的海獭从鱼竿上解了下来,打算放生的时候,却被一旁的热心青年拦住了。
水蓝色的小海獭欢快地放弃鱼钩,丝滑地落入那位青年的掌心,熟练地顺着胳膊爬上他的肩膀,尾巴缠住脖子,自动缩成一个毛绒绒的围脖挂件。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顺畅。
老人福至心灵,询问道:“这只海獭是你家的?”
似乎觉得这个问法相当有趣。这位气质出挑,样貌可观的青年挑了挑眉,然后点头说:“嗯。我养的。”
小海獭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
没见过这么亲人的海獭,也没听说过谁家会养一只海獭。老人稀奇地端详一会:“这海獭……”
他用他老练的目光注视着,最后得出一个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古怪的结论:“怎么感觉易溶于水啊。”
不过老人并没有多想,他整理鱼竿,布置好,等待下一个垂钓的事物。
这位灰发青年一看服饰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老人友善地笑笑,说:“欢迎来到佩特莉可镇。最近空想俱乐部在举办集会,有一些新奇的展品,可以去随意逛逛。”
*
十星慕玩够了,拍拍艾尔海森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最近艾尔海森的反应变得迟钝了一些,拍肩不起什么作用,时灵时不灵的。非得十星慕用力蹭蹭他的脖颈才会注意到。
不行就干脆咬一口吧。
偶尔她会这样坏心思地想,可又不舍得用力。
起先,这个想法如同一个瘪掉的气球,亦或是一条纤细的溪流。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阴暗的念头挥之不去,如同滚雪球一样越堆越大,最后生长成横亘心间的藤蔓,也仿佛努力抑制着将要盛放的花朵。
十星慕继续拍拍。
他们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茂密的大树投下一片阴影,于是他们暂且小憩一会。
往来没有他人的目光,幻化成人也不会发现。
那阴暗大胆的想法越来越浓,小溪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
艾尔海森对十星慕的拍肩无动于衷。
他翻过一页书,那里夹着金黄色的小花书签。
过会,他感到脖颈上自动拍肩的毛绒绒一团突兀地停止了动作。
随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痒。
这种触感,类似皮肤与水生动物的牙齿接触。
他的衣着,也并没有类似质地的装束。
而此时此刻,趴在他身上,最有动机和概率的,也只有一只小海獭。
所以。
是被咬了一口。
艾尔海森的大脑得出这个唯一导向的结论。
艾尔海森还是没动静。十星慕松开,歪头,疑惑地望他。
依然是锐利且平静的好看五官,湖绿色的眼眸注视着书本,相当沉浸,专注得一动不动。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现在有点像被冻住的雕塑。
不过这个静止的姿势倒是方便她落地了。十星慕欢快地摇晃尾巴,三两步蹬到地面。
轻轻的“嘭”一声,十星慕的双腿便站到地面上。水蓝色的卷发有些散乱,她低头用绸缎捆好。
然而打理好了头发,面前这人还是没动静。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十星慕有些心虚地朝他挥挥手,“走啦走啦!别发呆啦!”
艾尔海森合上书。
他缓慢地抬手,捂住先前十星慕咬过的一小片皮肤,垂眸望她,声音略显低沉:“解释一下?”
十星慕眼神飘忽,纤细的手指绕着一缕卷发,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一丝无辜:“啊?什么?我拍你的肩膀你没有反应呀。”
艾尔海森:“哦?”
“你一直在认真看书呢,我想下来来着。”十星慕说到最后,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嗯!就是这样!”
倒打一耙的本事很熟练了。
艾尔海森静静地盯着她,直到盯得十星慕有点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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