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翠色的眼睛像一处静水流深的湖泊,语气没有起伏地说:“嗯?看起来你的经验很丰富。”
“当、当然啦。”十星慕说。即使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她可是精读了许多遍了,早就可以将沃雷德先生的每一句台词倒背如流。
只是,说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脖颈凉飕飕的。
“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吗?”艾尔海森问。
“肯定啊!”十星慕立刻便点头了,觉得这方法真不错,艾尔海森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她生怕他反悔,很快就说道,“我之前问过纯白铃兰女士啦,她给我指过路,我们看完就去!怎么样?”
艾尔海森:“很好。”
十星慕欢快地点头:“嗯嗯!”
*
沃雷德先生具有一种不顾观众死活的艺术情操。
他编写的戏剧,总能让人又爱又恨。
戏剧的核心是冲突,此起彼伏的冲突。
所以每一次他设计的男女主角都有矛盾的对立,身份的高低,立场的碰撞。
比如他新写的这本——生于同一条河流的少女与少年,在来自黄金之城的屠役中,最终流入背反的彼方。
热爱歌唱的少女执起水色的权杖,发誓要向神王复仇破碎的故乡。
创作旋律的少年则在战火纷飞中前往黄金之城,洗净蛮夷和愚昧的旧日残影。
成为复仇骑士的歌女,和执掌王权的乐师。
两人相悖的命运最终走向同一种覆灭。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沃雷德先生参考了一些散落的古籍,最终设定在愚昧荒蛮的时代。
一些必要的混乱风情便必不可少。
例如拍卖会,例如风月场所,例如斗兽场。
他瞧十星慕行踪可疑,公爵大人也曾怀疑过她是某个地下组织的核心成员。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让她来描写和打磨这些文本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这样想着,门便被打开了。
“沃雷德先生,我带了客人来看彩排。”十星慕高兴地打招呼。
沃雷德正指挥着女主演调整姿势。这一幕发生在神王入侵战争的前夕,湖畔的贵妇人将这把长剑作为斗兽场的奖品。为了取得这把象征胜利的水色长剑,女主演要成为第一位登上高塔之人,才能持有它战斗。
然而饰演歌女的女主演并不擅长打斗的戏码。
沃雷德头疼地说:“先放一放吧。”
他扭过头,看见十星慕身后还跟着一位个头很高的青年。
一进门便用锐利的视线扫视一圈,仿佛他们这儿是什么不法场所。
“你好,我是喜剧人间戏剧社社长沃雷德,欢迎前来观看我们的演出。”沃雷德礼节性地打过招呼。
“你好。”那位灰发青年平静地说,“艾尔海森。”
沃雷德手中的道具一抖。
艾尔海森。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公爵大人提过。
“你……呃,您先请坐。”沃雷德先生谨慎地拉过来一把椅子。
另一边,十星慕已经好奇地凑到戏剧社成员那边,高塔布置得精致细节,一圈一圈的荆棘缠绕着塔身。
“我得挥扫开那些藤蔓。”女主演苦恼地握住道具长剑,“但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
“想象一下这是一片浪潮呢?”十星慕说,“然后你用长剑把它们都劈开——”
道具长剑有很多,十星慕手里也握着一柄,她比划了一下,面前的荆棘应声而断。
女主演惊讶地拍手:“你好厉害!”
而道具师急急忙忙跑过来,错愕道:“这是真的荆棘啊?”
十星慕:“。”
她双手握着长剑,有些气弱:“咦?不是道具吗……”
“用道具做成荆棘的成本太大,不如直接去野外采摘。”道具师拖来麻袋,“不过我这儿还有很多。尽管劈!”
他慷慨解囊,稀奇道:“你怎么劈断的?我还想再看看。有个角色感觉很适合你。”
那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是定位是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
歌女悠扬的歌声令精灵也着迷。在残酷的战争中,歌女一度以为自己逃离不了必死的命运,直到精灵替她寻觅了一位身披黑色斗篷,不愿露面的帮手。
几次至关重要的征伐,都离不开那位黑斗篷的相助。
十星慕披上黑斗篷,意外得很合身,仅露出白皙小巧的下巴,以及侧脸漏出几缕打卷的水蓝色长发,手里握着之前在拍卖场赢得的五孔骨笛。
歌女精疲力尽地往高塔上攀爬,一阵悠扬的旋律如流风般吹拂。
她抬眸望去,一个黑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传出的旋律里充盈着和缓的疗愈。
沃雷德则微微皱起眉头:“好像是蒙德那边的诗歌风格。”
艾尔海森端坐在长椅上,观赏着面前的演出。
他回忆起枫丹的历史。
在初代水神统领枫丹之前,有一位名叫“雷穆斯 ”的神王,远渡重洋抵达这片尚未开蒙的原始水域,与调律师和高贵的乐师一起,传播文明与和谐的曲调。
他建立起名为“雷穆利亚王朝”的黄金之城,清扫蛮荒的部落。故事里的歌女应该就是来自被征讨的部落之一。
于是歌女踏上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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