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男女是不对等的,怀瑾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件事情。
殷氏的葬礼无声无息的过去了,项李氏本想办一个只有自家人的丧礼,可临济那边传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无暇顾及一个死去的女人。
临济已被攻破,前去救援的齐王田儋和魏相周市,都已被章邯杀死。
而魏咎为了保全城中百姓和自己的追随者,与章邯谈判了投降条件,随后自焚而死,王后亦跳入火中殉葬。
张良自回来,就一句话没说,沉默得让人压抑。
怀瑾让阿婉和阿燕看好不疑,别让他过来吵闹,随即把房门紧紧闭上了。
准备了酒水,怀瑾看向丈夫:“要祭拜一下吗?”
张良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怀瑾以为他要洒在地上,谁知他伸到半空中的手腕一翻,将那杯酒饮入口中。
怀瑾知道他心里的悲痛,过去紧紧拥着他,不言不语的陪在他身边。张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直喝到酒壶见底,他才停下来。
醉意上涌,他胳膊撑着桌子,手指支着额头,双目紧闭。
眉头一紧,他眼角忽然沁出一点水光。
怀瑾把他抱在怀里,跟哄不疑一样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张良抱着她的腰,越来越用力。两人用力抱着对方,像是要融在一起似的。
外面知了叫个不停,张良在她怀里发出悠长的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张良恢复了正常,眼神清明起来,他告诉怀瑾:“武信君已封韩成为韩王,我将出任司徒,随韩成去收复韩国故地。”
“何时出发?”怀瑾冷静的问,她早已做好准备,张良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后日就出发。”张良吻了吻她的眉心,满目怜惜。
而项家这边,连日子都没挑,直接拥立楚怀王之孙熊心登位,仍号楚怀王。
这些也是张良说给她听的:项梁让熊心把盱眙作为都城,项梁让陈婴担任楚国的上柱国(实为监视熊心)……什么都是项梁说了算,熊心只有被安排的份。
“那刘邦呢?”怀瑾追问。
张良好奇妻子为何对刘邦这么感兴趣,但仍是告诉她:“武信君听闻沛公将队伍全留在临济,感念他的大义,愿让沛公从属于楚,又拨部卒五千、将领十人与沛公。他们即将一同北上,解救魏齐,共抗章邯。”
魏咎虽死,魏豹还活着,带着魏国剩下的人逃到了东阿。而齐王田儋一死,田假立即称王,而田荣带着田儋的旧部也去了东阿发展。
“看来下一个战场,就是在东阿了。”怀瑾道。
而张良的战场,看来是在颍川。
值得一提的事,项梁点名让张良任韩国的申徒,同时也让项庄成了韩成的都尉。这在怀瑾看来,项梁还是不信任张良。
不过张良似乎并不在意项梁是如何想的,项庄去,他反而显得很高兴。
出发前一天,张良和怀瑾去了项羽府上找到了莺儿,想带她一起去颍川。
项羽因在议亲,因此已开府另住,等到了项羽宅子里,莺儿却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们。
“若姐姐放心,把娇娇放在我这里吧。”项羽说:“我若出征,就让婶母照顾她。”
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把她腿打断了带走,怀瑾干不出来这事。
等他们都走了,项羽找到窝在房中的莺儿,她身上再看不出从前的欢快,只有死气沉沉的安静。
这样的静,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们走了,”项羽坐过去,摸着莺儿的脑袋:“你阿母很伤心。”
“她才不伤心……”莺儿咕哝着说,像是辩解一样:“他们根本不在意我。”
她低头自己说自己的:“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我一个人活,也挺好的。”
项羽听得心疼,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什么胡话,舅舅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活!”
“我不想当他们的女儿了。”莺儿低着头,豆大的泪珠落在项羽手心,她说:“我能不能当你的女儿?”
项羽起初被她说得心酸,可听着她孩子一样的胡话,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半晌,他终是憋不住笑出声:“舅舅都还没娶妻呢!不过……舅舅会给你找一个全天下最好的舅母,我们一起疼莺儿,让你做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莺儿对他而言是不同的,项羽心里知道。
家里先后出生过好几个孩子,只有莺儿,她才刚生出来就被他抱在臂弯里。姐姐难产昏睡好好几个日夜,那几日都是他在照顾这个孩子。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项羽也有些说不上来。
见莺儿倔强又脆弱的小脸,项羽揉了揉她的头发。
从项羽那里出来,张良带着她回项梁的宅子。
一切都太匆忙,齐地魏地那边局势太紧张,各路兵马明日就分别出发。
怀瑾本以为等各路好汉都开完大会,能像在香炉峰那次一样一起吃个饭,谁知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刚上任的楚怀王熊心,她也没有见到,听说熊心直接被项梁打发到盱眙去了。
临出发前这一晚,张良仍然是在外面忙,说是韩成那里也得到一支军队,此时正和下邳的队伍聚在城外,他必须得过去看一看。
而项梁、项伯等人皆是不见踪影,怀瑾去了一趟殷氏的灵堂,只有项佗寥寥几人在那里守着,好不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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