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背上出了汗,怀瑾拿了块布巾塞在他背上,一边回答女儿说:“大约是又有什么事想求你阿父帮忙吧。”
“为什么总有人要阿父帮忙?”不疑回过头瞧着母亲。
怀瑾把他的衣服扯了一下,把他抱起来,笑道:“因为你阿父能干啊!”
看了一眼江边,怀瑾把孩子放下,拿着一袋干粮走过去。
刚走近,就隐约听到韩成的声音:“……最后一件事了……保举我为韩王,替我拿下颍川……”
怀瑾一过去,韩成立即就闭上了嘴。
她微笑着把干粮递过去,笑道:“走了一天,吃些东西垫垫,只是些粗糙的干粮,王孙可别嫌弃。”
“不敢。”韩成对她尊敬有加,将干粮拿过去后又道一声谢。
她一过来,张良就忍不住抓起她的手,温柔道:“江边风大,你在那边待着就好。”
怀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老娘是来救你的!见她的眼神,张良会意的弯起了唇,然后揽着她的肩,不经意在她肩头捏了一下。
“阿父——你快过来——”不疑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怀瑾看过去,见莺儿爬到了树上,不疑在树下又蹦又跳,泪眼婆娑。
“她又在欺负弟弟了!”怀瑾叉着腰,心道女儿性子有些野啊。
“我去瞧瞧。”张良快步走过去。
韩成见他转身,嘴巴张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剩怀瑾和韩成在这里,她礼貌的笑了笑,韩成则道:“你们如今儿女双全,生活安乐,实在叫人羡慕的紧。”
难道你没有老婆孩子吗?都这个年纪了!怀瑾有心想问一问,可实在不愿跟他闲聊,只是紧闭着嘴微微笑以示尊重。
他妹妹沉音害死了夏福,她又害沉音发了疯,当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过是因为张良,两人可谓是交情全无。
要论起来,可算得上是有仇了,可韩成这次对她倒是十分有礼,不知是为了张良还是为了项家,总归不是因为她本人。
“当年沉音对你的所作所为,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管教不严。时过境迁,你可还怨恨我们?”韩成看着江面,满脸沧桑。
怀瑾愣了一下,道:“她是她,你是你,我从不曾怨恨过王孙。”
回头看了她一会儿,韩成道:“你知道么,沉音也已离我而去了,如今我是真正孤寡。”
“沉音……死了?”怀瑾有些错愕。
韩成摇头,沉声道:“我不知她生死。那年她……疯了,我把她带到城父养了几年,她渐渐恢复了正常。前年我为她寻了一门亲事,谁知她连夜逃跑了,我再没有她的踪迹。”
韩成的眼神渐渐认真,他直视着怀瑾,诚恳道:“若早知你会离开淮阳,我会答应你,将沉音的命给你。”
怀瑾惊讶道:“为什么?她可是你的妹妹!”
韩成道:“你的离开和张景的死,逼得子房离开了我。子房没有我可以另寻明主,我没了子房却如同断了手脚。可惜我后来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却已经晚了。妹妹,不及子房重要,若死一女子得一名臣,那我愿意割舍亲情。”
韩成不一样了,怀瑾深深的错愕。
从前他是伪君子,如今变成了真小人,反倒没有那么假惺惺的讨人厌。她虽恨沉音,却在此刻也不免同情起她那么一两秒。
韩成的想法并不奇怪,怀瑾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韩成这种思维。
女子而已,哪及前途重要。生死利益的关头,杀妻杀子的也多的是,比如说杀妻求将的吴起,又比如把儿女推下车的刘邦,怀瑾为这个时代的女人而感到悲哀。
“子房视你如珠如宝,若你愿在他身边多多美言,我将来必会报答。”韩成对着怀瑾深深一拜。
他以前哪肯对自己行此大礼?怀瑾心道,韩成是真长进了,知道要把姿态放低。
她还了一礼,道:“你们男人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插手。”
如此客气的一句话撂下,怀瑾又行了一个礼,便转身朝孩子那边过去了。
她与韩成从来都不投契,淮阳那几年她也摸清了韩成的性子,平日里趾高气昂,有求于人时则百般低头,无气节少仁义又目光短浅。
这样的人,她恨不得张良离得越远越好,又怎么会去帮他说好话?
在江边歇过一阵,便要分道扬镳。
刚把两个孩子送上马车,就见到韩成站在那边,对着马上的张良深深一揖,许久都没有起身。
张良只能下马把他拉了起来,无奈道:“王孙所言,子房自当思量。”
“千万要放在心上。”韩成紧紧拉着张良的胳膊,重重道:“韩国不止是我的韩国,更是你的韩国,你父母家人的坟茔皆在颍川,那也是他们的故国。”
怀瑾白眼一翻,不耐烦的上了马,这牛皮糖又来道德绑架了!还是老一套!
那边两人拉扯了三个回合,张良和韩成都各自上了马,张良看了一眼韩念,道:“好好辅佐王孙,来日再见了。”
韩念点点头。
韩成听到这句话,则瞬间满脸喜色。
怀瑾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在马车前面的马儿屁股上抽了一下,车轮滚滚,扬长而去。
赶路几日终于到了下邳,怀瑾立即让阿婉烧水,然后和阿燕分别给两个孩子洗了个澡,又把强身健体的滋补汤药给他们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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