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她和张良,两人意见相悖时,总是能争上半个月,想起来了就各自说几句。她搜遍书籍找出新的论证去反驳,而张良轻而易举又说出新的东西把她驳回去,有时候怀瑾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却不服气的对他凶神恶煞。
如此想起来,其实她和桑楚才是相敬如宾。俗世夫妻都是要过日子的,桑楚这般的,就很好,可他最终离她而去。怀瑾再想起时,伤情已被治愈,心里只余惋惜。
两个孩子玩累了,吃完饭后一同在榻上歇起了午觉。大日头的,怀瑾举了一把伞,出了门。
按着记忆中的路,她摸索着找过去,到了一个荷花开满的池塘。
桑楚只在那日夜里带她来过一次,怀瑾却记住了路径。又是一年夏天,粉色的花绿色的夜将水面全遮住了,怀瑾站在树荫下,看到陷在岸边泥地里的破船。
“天上真的有神明吗?”她轻声问这片荷塘,那晚桑楚也这么问了她,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怀瑾迷茫的又开了口:“难道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吗?”
注定了桑楚在她生命中只停留了这两年,注定了她会这样孑然一生。怀瑾慢慢蹲下,双手捂住了脸,烈日照在她头顶,炙热的温度是如此煎熬。
蹲到脚都麻了,怀瑾才起身,缓了一会儿,她摘了一朵荷花和一株莲蓬,然后踱着步子往回走。
项声宅子上静悄悄的,殷氏应该也是去睡午觉了,怀瑾走进孩子们午觉的地方,看顾的两个侍女已经打起了盹儿。
怀瑾把荷花和莲蓬放在一旁,然后在女儿身旁躺下,进入了梦乡。
梦中与现实交错,混沌中怀瑾忽然想起了在临淄求学的时候,她慵懒的躺在竹榻上,另一个人躺在她身侧替她打着扇子。
“醒醒!”有人摇她的肩膀。
怀瑾立即睁开眼,看见日光西斜,两个孩子坐在一旁将那朵荷花扯得稀烂。殷氏正担忧的盯着自己。
“可是梦魇了?我瞧你睡得不安稳。”殷氏关切的问道。
怀瑾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一摸全是水,难怪殷氏要把她叫起来了。
怀瑾疲惫不已:“做了一个伤心的梦,叫嫂子担忧了。”
殷氏打水沾湿帕子,轻轻在她脸上擦了一遍,道:“平日里不见你有伤心神色,原来都是暗地里憋着,你表哥果然没说错。”
她按着怀瑾的手,耐心道:“妹妹,听嫂子一句劝,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总活在过去。”
怀瑾心生感激,正要说两句,殷氏又道:“女子一生实属不易,你把过往都抛下,多看看旁人。虽说有孝期,但你表哥已经把你和阿楚的婚籍销掉了,也不必死守三年。今年你先在家歇着,等明年嫂子带你出去走走,说不定能相看到中意的。”
感激戛然而止,怀瑾张着嘴呆若木鸡。半晌,她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见她这个神情,殷氏语重心长道:“女人啊,可千万不能跟自个儿较劲呐!”
殷氏劝她放下桑楚,可许是听者有心,怀瑾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跑到了下邳。
不管谁嫁给了张良,都会过得很幸福吧,他是那样智慧温柔的人。不管他娶的是谁,那也肯定是比自己强出很多,会替他管理家事,操持生活,生儿育女……
不像她,她并不是一个好妻子,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这样的。
夜里,她又渐渐想起了桑楚,她忍不住想桑楚此时是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叫夏姬的女人?抑或是已经离开了中原?
事到如今,当时的不甘心已经全部消散了,怀瑾也没了追根究底的欲望。哪怕将来真的再遇到桑楚了,她想必也能笑着打声招呼,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怀瑾又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把桑楚换成张良,她还会释然吗?
绝不会的!如果是当时是张良就这样离开了她,她会恨死对方,她会千方百计去报复!可是……怀瑾下意识的想到,张良绝不会丢下她离开的。
他找了自己两年,怀瑾想到那日重逢时,他的脸色着实不好看。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她只是看到张良和别的女子……就已经难受到说不出话了,那张良见到她和桑楚夫妻恩爱,岂不是犹如剜心?
怀瑾马上又否定,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是不一样的……
等等!原来她当时是在难过!
怀瑾猛的坐起来,旁边的女儿被惊醒,开始瘪嘴看上去要哭了。怀瑾手忙脚乱的拍着她,莺儿嘴嘟了嘟,又安然的沉睡。
原来真如张良所说,她在吃醋吗?怀瑾茫然的躺下,把手搭在莺儿身上,眼睛找不到焦点。那么……她还是爱他……吗?
她爱张良,怀瑾闭上眼睛,其实从来没有放下过。只是那时候离开淮阳,她难过到了极点,本能的逃避事实。她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遗忘了,其实没有一天放下过。
可他要娶别人了。
想着回会稽前那一晚,张良对她说了那么多,怀瑾相信他还是对自己有情意的。可这么快又要另娶他人,是不是被她的决然伤了心?
他们两纠缠了这么多年,他想必也觉得累了、乏了。如果她此时再去下邳,张良还会回心转意吗?
怀瑾只是这么一想,心里便知道答案了。所以阿缠那封信其实还是白送了,张良不是轻易被人说动的人,他答应下聘,一定是自己心里也愿意。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