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笑道:“今日真是热闹!陛下,臣听说了今日的事情,便想过来看一看,谁知在路上遇到一支队伍,臣发现那些人神色慌张,以为是贼人,便让随从上前盘问。谁知刚问了一句,那些人忽然动起手来,臣的随从皆是江湖侠客出身,立即制服了那队人,谁知在他们运输的粮食里,找到了大量的盐。”
此时怀瑾也终于看出端倪,她一脚踢开地上的几根木材,木材下方是还没来得及填盖好的地板,地板上有缝隙,可以看出下面是有空间的。
蒙恬立即将外面的士兵叫进来,把仓库里的木材全部挪开,将地面上的沙土全部清扫干净。撬起地板,赫然一个大洞,黑漆漆不知伸往何处。
嬴政目光冷峻看了昌平君一眼,昌平君好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但怀瑾见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似是恼怒似是慌张。大家一时都安静下来,嬴政看向韩非:“那队人呢?”
韩非道:“就在外面。”
嬴政语气逼人,直视昌平君:“卿的仓库还有密道呢,叫寡人好生意外啊!”
昌平君心一凛,那一丝慌乱瞬间也没了,瞥了一旁的金城一眼,不慌不忙的准备回话。谁知旁边的金城猛的跪下:“不必再查下去,此事系臣所为!”
大家静默半晌,嬴政一甩袖子:“回宫!”
众人皆被惊呆,嬴政一面回宫,一面下令公卿级别的上官立即入宫,公开审讯金城,嬴政还让诏狱里的狱卒将一应刑具全摆了出来。
章台宫中一下热闹至极,藏匿起来的两万斤盐和韩非抓到的那队人马,全部被押到了殿堂上。秦国权力中心的官员全部到齐,大家面容严肃大气不敢喘,金城跪在中间,神色镇定,怀瑾和尉缭站在嬴政左下手,韩非站在嬴政右边,怀瑾注意到,张良竟也跟在了他身旁。
刑具一一摆开,实际上是为了威慑,根本没有用上,金城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了。盐库里消失的所有盐全被他贩往燕国,从怎么运盐、怎么与燕国那边接壤、挣到多少钱牟了多少利、怎么利用昌平君的仓库做掩饰,事无巨细,金城交代得一清二楚。
嬴政面色冷峻,听完连连点头,道:“寡人记得,当初保荐金城为咸阳令的,有昌平君、昌文君、右丞相……你们!位列高官!竟推举这样的人!他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还是你们想利用这么一个人,从国家捞多少利!”
他越说越气,拿起手边的一个香炉砸过去,金城的头顿时砸出一个血窟窿。嬴政怒道:“你还敢把秦国的盐卖到燕国!你哪里认识燕国的人,兴许是燕国的奸细也不定!”他站起来,指着昌平君等人,怒喝:“你!你!你们!你们是否有参与!”
冯去疾突然道:“陛下,臣向来信服昌平君,不知金城居然是如此不堪之人,差点连累到小儿冯劫,臣荐人不利,请陛下责罚!”
怀瑾和尉缭对视一眼:这个真会说话,撇的一干二净,全推到昌平君身上了。
昌文君平时话少,此时也战战兢兢的发声:“陛下知道臣的,臣平日甚少结交同僚,当初保荐金城不过看他行事还算稳妥,他自任咸阳令之后,臣与他再无结交了。”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昌平君身上,昌平君不疾不徐的跪下,说:“臣识人不明,被金城诓骗,只以为他行事稳重性情仁厚,谁知竟是这么一个不堪重用的小人,差点还被他连累。臣上了年纪,脑子糊涂,请陛下责罚臣识人不明之罪!”
金城只是笔直跪在那里,目光坚毅。
怀瑾看了尉缭一眼,见尉缭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眼神一对两人心内想法俱已了然。隔着人群,怀瑾看着韩非,含笑点点头,今日若不是韩非,她还真有点麻烦。
谁知韩非只是负着手,挑挑眉看了张良一眼,然后对着怀瑾眨眼。看着韩非身后不露任何锋芒的张良,他只是淡淡站在那里,谁也不容易注意到他,但目光只要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怀瑾看着韩非的眼睛,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忽听嬴政问李斯:“左相,你曾任廷尉,金城该如何责罚?”
官员中静静站着的李斯回道:“以权谋私,犯贪污罪;贩盐给燕国,犯叛国罪;陷害中常侍和昌平君,犯诬告罪;按律,当诛三族,不过……”
李斯看了昌平君一眼,觉得有些棘手:“不过金城是孤儿,并无亲眷,从小拜在昌平君门下,所以……”他适时的没有说下去,大家都屏息静待嬴政的下令。
昌平君和昌文君是秦国目前为止地位最高的两位,而昌平君又是嬴政的表叔,在嫪毐与吕不韦之乱中,他是出过大力的。而看嬴政惯常的态度,对这位表叔也是相当照顾。
怀瑾和尉缭都觉得这次的事,昌平君一定脱不了干系,但金城这么认下来,昌平君就能脱罪了,嬴政并不想处罚昌平君。果然——
“如此学生,不要也罢!金城不忠不孝不悌,着于闹市中枭首示众,头颅悬挂城墙三日!昌平君、昌文君、右相保荐不力,着令在家闭门思过一年,三人手头事宜暂由……暂由客卿韩非与左相李斯代理。少府令蒙毅与治粟内使冯劫监管不力,罚俸半年。”
众人心一凛,无人有异议,金城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被士兵带了下去。
嬴政气还没消,站在上面一通骂,没有指名道姓,但都知骂得是昌平君等人。等骂完了,嬴政在龙椅上坐下,喘了口气,喝了口茶,让他们各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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