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的洞穴藏在河岸的某处,神谕常常在阴暗的角落中完成,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刻。尼格雷多的翅膀在经过洞穴时颤动两下,它越来越沉重,直到河岸的尽头,一面安宁如镜的湖泊出现在眼前。那就是阿弗纳斯。
赫尔墨斯难耐地踮着脚,他那双带翼系带鞋兴奋过度,或者太过无聊,总是将他带离地面,非要他努力朝下压才肯落在地上。他已经等了许久,从前夜至今晨。赫利俄斯路过时大声嘲笑他,但赫尔墨斯对他翻了个白眼,整理了身上的多利安长袍,难耐地换了一千种姿势。终于,一只披着赫利俄斯光辉的鸽子迎面飞来。
“天哪。”他说,“你来了。尼格雷多?”
乌鸦点点脑袋。它有些不耐烦,这显然是一位天神,他倨傲的神色藏在活泼的举止之下。这位赫尔墨斯的名气响彻三界,他既是指引者,也是造成需要指引的原因之一。他和其他天神没区别,有时会造成一团混乱,但相比宙斯,他算好的了。
“不行。”赫尔墨斯说,“不行,不能叫这么个名字。”他指着湖水,“你先进去。”
尼格雷多犹豫片刻。这片水域弥漫着目不能见的气息,吞噬着靠近湖岸的生机。
但没用很久,尼格雷多想着完成使命之后的生活,它不追求成为人,但如果你是一个人类……你就有可能成为英雄,你可能成为阻止那些为了证明勇气与力量的无聊男孩儿的人……成为被你啄穿喉咙的那种人?于是,尼格雷多飞过湖岸线,悬在阿弗纳斯火山口正上空。还没过一眨眼,它悄无声息地摔进了水里,甚至没掀起一丝波澜。尼格雷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来自赫尔墨斯:“啊——这就是鲁贝多,它那身漂亮的羽毛要是浸在火里可就厉害了,是不是,哈迪斯?”
在尼格雷多坠落的地方,一只红皮鸡蛋被托在嵌着蓝宝石的银盘中升起。
伴着一声骨头敲在地板上的闷响,罗塞塔抱着沙发配套的软枕蜷起身体,她下意识揉了揉受难的左膝盖,朦胧地睁开眼睛。边几上摆着的小座钟咔哒咔哒地走着指针,她忘记自己什么时候上的楼,又什么时间睡着了,不管怎么都超过了一小时。楼下悄无声息。
等她抻抻上衣,重新把衬衫下摆掖回裤子里,再眨眨眼睛下楼时,地上那具颇为引人注目的躯壳奇异地令人忽视。柜上那排小银器熠熠发亮,在最右侧的那只仿佛蛋杯的银器中盛着一枚小小的、闪光的红色石头,细碎的黑色和白色破片在内部缓缓浮动。
“天哪。”她轻声说,“我才打了个盹。”
埃弗里沉默地躺在地上。
“我才做了个……什么梦。”她茫然地说,“嘿,你还活着吗?”
埃弗里沉默地躺在地上。
“好吧。”她说,“那好吧……我觉得非这样不可了……”
罗塞塔伸手取走那枚小小的石头,塞进埃弗里嘴巴里,默念着她能想起来的所有关于还魂的咒语、祷文和仪式。但埃弗里仍然那么沉默。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水晶罐,舀了两匙金沙洒在埃弗里身上,但事情没有任何变化。
“哎呀……”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下我可和食死徒是一个档次了……”
不成功,便成仁——罗塞塔休息了五分钟,又叹一口气,沿着那道昏黑狭小的窄门走过阴冷的隧道,埃弗里毫无生机的身体被拖在身后。她不希望身边有一具漂浮的身体,那就太恐怖了。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她简略地为埃弗里祈祷三秒,为他举办了一个没有船的水葬,目送他逐渐沉进湖水,直到水面恢复平静。然后,当她回到塔楼清洗干净那把祭刀之后,她才对当下有了一点实感。
当下,她要做的就是将蛋杯放在胸前,然后重复自己对埃弗里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件。想想真让人厌烦。而且没有任何人会在她身上洒下金沙,帮助,或者至少尝试帮助她回到一小时之前。罗塞塔吸了一口气,顺手将盛着金沙的罐子放在地上。
血顺着刻好的符文圈流动,浸满了每道缝隙。
“你上哪儿去了!”赫敏且怒且忧地大声喊道,“你在自己的房子里失踪了!”
“是吗?”罗塞塔无精打采地说,右手插在裤袋里,“也就几个小时吧。”
赫敏怒极反笑,抬手指着腕表:“六小时四十三分钟——零五天。”
“好详细,你真细心。”她慢吞吞地说。右手攥紧了正在微微发热的银器。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要解释的吗?”赫敏不可置信地问,“你就——‘好详细’?你不认为在自己家里突然不见是件需要给三个不敢去任何地方的人交代的事?”
“呃——我已经告诉你们不准进私人书房了,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啊。”她答道,“你们早饭已经不叫我了,这不就说明你们成功融入了这栋房子?”
赫敏似乎在念出恶咒和给她一拳之间纠结,最终选择跺跺脚,深吸一口气,把话题拉到他们想讨论的正题上。
“哈利这些天一直想去戈德里克山谷,但他不好意思明说。而且我们找不到你。”她耐住性子压着声音说,“因为你或许能提供安全离开的方法,以及戈德里克山谷的情况。至少能提供外面的情况。”
“好吧。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是走出去,然后快跑。”罗塞塔吐气虚浮,转身往她的卧室走,“明天再说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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