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对着她的脸陷入回忆:“我们刚才是不是见过?”
“是吗?”女生抬手推了一下镜框,被雨淋湿的衣袖紧紧贴在手臂上,“我不记得了,同学你是在哪里见过我呢?”
在哪里见过呢?
走马灯似的回忆在脑海中自动播放:她下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恰好遇上刚下课准备回宿舍的小齐,二人一路说笑走回宿舍,中途有遇见什么人吗?
冷风从走廊里灌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冰凉的指尖扶着门框,摸到经年累月生的苔藓。
“同学,门口的伞方便借一下吗?”
“不是我的伞,”她机械地陈述着,像是喃喃自语,说,“我帮你问一下。”
她转身想叫人,却一下顿住了。
这是谁的伞?
她环顾一圈,小齐的桌上摆着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氧化的果肉看着有些恶心;莉亚床位下的蓝色台灯亮着,自动调成了省电模式;思思的衣柜门半开着,临走前几乎被搬空了。
她怀着歉意回头:“同学你请先等一下……”
“门口的伞方便借一下吗?”
漆黑无神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好的。”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道闪电照亮了走廊。
——不对,她为什么要用照亮?
片刻失神被一声惊雷唤醒,女生彬彬有礼地一点头,脸上是腼腆的笑:“谢谢你,我会还的。”
等等,这不是她的伞,所以你要……还给谁?
女生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又一道闪电炸开,她的视线缓缓回移,顺着走廊苍白的瓷砖,蜿蜒出一道没有尽头的殷红色血线。
她蹲身,从口袋里摸出卫生纸在地上擦拭了一下,却被黏腻的红色水迹染湿了指尖。
太多了。
太多,根本擦不干净。
永远也擦不干净。
轻缓的声音去而复返:“同学,我有东西落在这儿了。”
不要。
不要……抬头。
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与她的意志做着斗争。雨声敲打着窗檐,她像濒死的鱼在案板上徒劳挣扎。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眼睑,继而模糊了视线,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鼻腔疯狂蔓延,金属碰撞的声响猛地炸开。
她失去了意识。
“……晚晚?晚晚!宋晚!……”
似乎有人在叫她。
但疲惫如潮水一般袭来,她实在累得睁不开眼。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求生欲迫使她在即将窒息的瞬间睁开了眼。
宋晚惊坐起来,还在不住地大口喘息着,她咳了两声,顺着递到嘴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温水。
“缓一缓,”一只手在她后背顺了顺,“怎么了这是?”
宋晚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抬眼撞进祁空担忧的眼神:“我出去接了热水,不过几分钟时间。你这是怎么了?”
接水?
她头疼欲裂,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叫我什么?”
“……什么?”祁空愣了下,她像是回忆了一下才答道,“宋晚啊。”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宋晚垂眼,想起她之前说过,梦里的事情当不得真。
所以……是梦啊。
“这个,”她晃了晃手腕的细镯,“在这里有用吗?”
“没有,”祁空摇头道,“只在现世中有辟邪的功效,这里是残魂的主场,而且我们也不会真的受到伤害。”
“嗯,这就说得通了。她来找我了。”她说。
“谁?”祁空反应过来,“残魂?”
“嗯,”宋晚点头,“我们刚才见过她。你还记得吗,就是在便利店门口撑伞不小心撞到我,然后道歉的女生?”
祁空道:“有点印象,黑框眼镜和黑色雨伞?她看上去不像是已死之人。”
但是这会儿却已经死了。
“死亡总是来得很突然,”宋晚耸了耸肩,“长久的生命也算不上好事。”
祁空无言,半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她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方便讲吗,还看到什么?”
“窗外的雨下得跟今天一样,她敲了很久的门,那种很正常但又规律得诡异的‘咚咚’声,我就去开门了,”宋晚回忆道,“她说见我们宿舍还亮着灯,就来借伞。我不知道门口的伞是谁的,本来想在宿舍问一下,但是莉亚、思思和小齐都不在……”
“小齐?”祁空疑惑道,“那你是……”
“……我是顾依,”宋晚喃喃道,“她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顾依的?”
这个问题暂时无法得出答案,宋晚接着道:“我不知道伞的主人是谁,但她问得急,后来我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她临走前说会还的。我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身下拖出一条贯穿走廊的血线,蹲身擦拭时她却又回来了。她说她有东西落在这儿,直觉告诉我不要抬头,但我还是抬了……”
她没能记起自己抬头时究竟看见了什么:“失去意识时有人在叫我,然后我就醒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祁空应了一声,“你刚才提到血,她受伤了?”
“受伤?”宋晚不记得她的身上是否有伤口,就算有,想必也应该出现在最后的画面里,“看不出来,至少跟我对话时还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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