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解正和富商那边的人周旋,没想到杜兴先把杜召救出来了。
他叫助理办好手续,便来到杜召被关押的房间,门一开,见人双手撑在地上,正做俯卧撑呢。
杜兴抱臂闲散地倚靠在门框上:“你这过得挺滋润啊。”
杜召没看他,继续做自己的,一起一伏,袖子绷紧,将漂亮的肌肉线条清晰地勾勒出来:“是挺滋润,来过两天?”
“不跟你瞎扯,走了。”
杜召没理他。
“怎么,住得不想走了?”
“是啊,什么都不用做,多舒服。”杜召起身,掸了掸手,“就是床有点硬。”他指了指杜兴旁边的探长,“换张软点的垫子。”
杜召跟着杜兴走下楼:“你打点的?”
“不然呢?”杜兴双手插在口袋里,微仰着下巴,走得吊儿郎当,“你被一直关着,我面子何在?”
“放个屁都这么假,什么事?”
杜兴笑了,停住脚步回头看他:“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日本人要开个电影院,改装成日式的,下个月有几个大人物要来,看中你那块地了,洋舞厅。”
……
杜兴的车停在外面,带杜召来到破败的舞厅,他看着门上挂着的锁,问杜召:“钥匙?”
“在家。”
杜兴招招手,想让助理去拿。谁料杜召把他后腰的枪拿过来,两下打坏门锁。
杜兴耸了下肩:“开了,还得是五哥。”
舞厅空了几年,桌椅杂乱地堆放,八成是进过贼,地上绵绵的一层灰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脚印。
上回,还是带邬长筠来这,杜召也有段时间没进这乌烟瘴气的地儿了。
日本人要用这里做电影院,应该就是用邬长筠演的那部电影做开场,以表示对公爵和内务省长官到来的热烈欢迎。
虽打乱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计划,但在自己的地盘,无疑更方便行动。
他随口道:“一个多月,够吗?”
“绰绰有余。”
“大世界不用,跑来临时改装,”杜召与他装傻,明知故问,“怎么想的?”
“诚意嘛。”杜兴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面前扬起一层灰。
“总搞这些面子功夫。”杜召掸掸飘在眼前的灰尘,往里走,看着吧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子,“行啊,约人来谈吧。”
……
这两日,邬长筠也一直在外奔波,一与富商那边周旋,二找关系从中打点。
晚上十一点多钟,她才回到住处。
陈修原也刚到家不久,见人回来,倒了杯水送过去:“怎么样?”
“嘴上都说会帮忙,可实际没几个愿意掺和这种事。”邬长筠浑身酒味,将一杯水灌了下去,又续上一杯,正喝着,有人敲门。
陈修原出去开门,却见是杜召:“什么时候出来的?”
“傍晚。”
“没事了?”
“嗯,”杜召往里面看去,“筠筠呢?”
“在里面。”
白解跟在后头,唤了声“小舅”。
“进屋吧。”
邬长筠听见他们的声音,匆匆出来,见杜召安然无恙,大松口气:“快进来。”
杜召却直奔厨房:“有什么吃的?”
陈修原:“馒头。”
“给我。”
白解:“我也要。”
邬长筠说:“我给你们煮个面。”
“不麻烦,随便吃一口。”杜召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给我倒杯水。”
杜召几口便吞下一个馒头,咕噜噜喝两杯水,抬手看了下腕表:“人来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忽又起。
陈修原:“谁?”
杜召:“芝麻。”
邬长筠过去开门,将人领进来。
杜召起身,与芝麻握手:“路上顺利吧。”
“一路通畅无阻。”
陈修原同芝麻合作过,早已熟识,杜召对邬长筠道:“正式介绍一下,曹萍祎同志,代号芝麻。”
邬长筠与他握手:“你好。”
“你好。”芝麻欣赏地看着她,“终于见面,一到沪江就听说你最近的事情,辛苦了。”
“没时间寒暄,我们说正事。”杜召将门关上,五人围着桌子坐,“人不宜多,芝麻回去后再与程梅同志传达。”
“好。”
“虽然有过一次合作经历,大家都全身而退,但仍需谨慎。为了安全和身份的隐秘性,组织一直以来都有禁止横向联系的规矩,这也是两组最后一次合并行动。”杜召看向白解,“图纸。”
白解将纸卷放在桌上摊开,是一张建筑图。
“这是我以前的一家洋舞厅,日本人要把这里改日式影院,不出意外,长筠的电影应该就是在这里放映。”杜召同邬长筠道:“你和樱花电影公司还有那些导演往来密切,有机会探听确认一下。”
“好。”
“小舅和芝麻还没去过现场,这是我绘制的地图,详细列了每一道走廊,每一个出口,后面肯定会改装,但他们时间紧迫,墙体应该不会大动,等装好我再去看看,绘制新的细节图,大家先熟悉一下大致格局。”杜召拿出一根笔,指向地图最下方,“这里是正大门,宽二米八,高……”
……
自打六阳分别后,芝麻同游击队押送俘虏至延安,今天才回到沪江,除了有关俘虏的事情,他还带来一个消息——野泽自杀了。千看万守,还是在去根据地的路上让其钻了空子,吞下一颗石子,活活噎死。
他的死确实是减少一害,可并未整个铲除毒瘤,还有无数个隐秘的生化武器研究所分布在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以各种各样机构为掩护,做惨绝人寰的活体实验,看不到,摸不着……
送走芝麻后,邬长筠和杜召才有片刻单独相处时间。
她撸起他的袖子挨处检查。
杜召笑着握住她的手:“不用看了,一点事都没有,那些人识时务,不敢对我怎么样,好吃好喝供着,我就在那睡了两天。”
“你太冲动了。”
“他敢口出狂言,”杜召轻捏一下她的脸蛋,“觊觎你,不就是踹我脸嘛。”
邬长筠推开他的手:“我能答应赌,自然想好输了的对策。”
“那怎么行,只要我在,你躲后面就好。”杜召将她脸边的头发勾到耳后,“为我找关系陪人喝酒去了?”
“几杯,不多。”
“这么大酒味。”杜召弯下腰,靠近她闻了闻,“以后不许这样。”
炽热的气息喷散在颈窝,邬长筠微耸下肩,偏身躲了躲:“那你也别一言不合就拔枪。”
“行。”杜召直起身,“我得去和张蒲清赔个礼,刚开业就砸了他场子。”
“我道过歉了,他说开业见红,好事。”
杜召不禁笑了:“好坏全凭那小子一张嘴,还是得去看看。”
“嗯。”
杜召瞧她黯淡的目光:“舍不得我?”
“正事重要。”邬长筠从他掌中抽出手,“你们该回了,不早了。”
杜召没有与她依依不舍地缠绵,转头叫了声白解:“走了。”
……
洋舞厅里的东西全部清出来后,日方便争分夺秒地开始装修了。
这阵子,邬长筠一直配合日方出席活动,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地在各种场地露面,关于她的骂声与日俱增,有一次在大街上被热血的爱国人士拦截扫.射,好在她躲得及时,没伤分毫。
陈修原的处境也很艰难,每日会诊无数病人,不乏指着他鼻子骂的,甚至还有些满腔热血的男儿郎与他动手。
这天,陈修原下班回去,正在胡同里走着,一桶水泼了下来,骚臭味涌进鼻腔,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是尿液。
他的头发被淋湿了,往上看去,一个妇女龇牙咧嘴地骂:“没用的东西,不知道管管你家那汉奸婆娘,人尽可夫的东西,卖国又卖身,我呸。”
陈修原不想与人争执,垂下头,默默走回家,先去冲了个澡,再接盆水,在院里清洗臭烘烘的衣服。
邬长筠今日早归,一进门就看到陈修原蹲在地上搓衣服:“我带了生煎,吃完再洗,一会凉了。”
“你先吃吧,我不饿。”
邬长筠看他湿哒哒的头发:“洗过澡了?”
“嗯,回来早,没什么事。”他仍旧一脸温柔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你饿的话先吃,回头我自己热一下。”
邬长筠没回应,将生煎放进厨房里,上楼换了套舒服的衣服下楼。
她并不是很有胃口,想等陈修原一起吃,便去厨房烧点水煮个稀粥。
粥熟了,陈修原的衣服也洗好了,平整地理开,挂在绳上晾。
邬长筠倚在厨房门口注视他的背影,小舅做事总是很细致,动作慢腾腾的,耐心极了,不像自己,水都不愿多花时间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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